鼠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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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末年,福建泉州的刺桐港是当时世界上的第一大港。千船万帆,商贾云集。在都城临安待不下去的惯偷仲二,也相中泉州这块宝地,租一间破草房安了家。
  这天晚上,等街道上油灯、火把渐次熄灭,仲二悄悄地来到了刺桐港。大大小小的船舶,一条挨着一条。桅杆林立,随波浪摇动,仿若鬼影。仲二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向一条庞大的商船漂去。这是一条从阿拉伯返航的中国商船。仲二下午就踩点了。船内装有大量的象牙、香料、金银、宝石。守护船舱的只有一位半百老头。老头个头小,面黄肌瘦,形如老鼠。即使发现了,鼠也奈何不了他仲二。

  仲二从水里冒出来,伸手抓住船舷,像猫一样上了船。来到货仓,只见鼠面老头仰面而睡,鼾声如雷。仲二伏于船板,向船舱角落爬去。在黑暗中看見金子微亮,不禁眉开眼笑。
  忽然,蹿出一只肥硕的老鼠,把仲二吓了一跳。这只硕鼠,眼泛绿光,尖嘴微张,一股热烘烘的糜烂气息缓缓呼出。仲二突然吸进这股糜烂之气,胸口一滞,肠胃顿时翻江倒海,不禁“哇”了一声。仲二赶紧捂嘴。这轻轻一声哇,却惊了鼠面老头,鼾声骤然停了。仲二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紧紧伏在船板上。不一会儿,老头鼾声又起,仲二这才把手伸进金子堆里,摸了两块。就在要缩回手时,老鼠又出来,经他拿金子的手上跑过,尖嘴一张,顺便咬了他一口。仲二疼得差点叫出声来,急忙把两块不大的金子含在嘴里,手脚爬行,逃出了船舱。
  仲二本想第二天拿金子换点钱,没想到,一觉醒来,只觉头重脚轻,浑身如火烧一般。就去附近的药铺弄了一点草药煎来喝了。可是一天过去,仲二仍觉昏昏沉沉。街道上灯火一片片亮起来了,仲二才挣扎着爬起来,熬一碗稀饭,呼呼喝着。这时,一只老鼠吱的一声,溜进了破草房。仲二并不在意。随即,门外脚步响起,一个黑影推门而入。仲二一瞧,这黑影与守船的老头十分相似,只是比那鼠面老头高出很多。
  老头冷冷说道:“老朽从你门外路过,闻得一股腐尸气味,这气味正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如若不治,恐怕半夜就会毒发身亡。”
  仲二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求道:“老人家,晚辈突发高烧,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既然老人家能闻着气味进来,定有良方妙药,还请救我一命。”
  老头晃动着衣服说:“如想活命,就把这粒药丸吞下。”
  仲二赶紧一个头磕下去,说:“谢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老头哼了一声:“这药也只可缓解一时,若想痊愈,天一亮,即去富贵号商船,求一黄面老者医治。”说罢,一弯腰,出了草屋。
  仲二吞下药丸,哼哼着躺了一会儿,渐渐来了精神。心里不觉一喜,这老头果然是民间异人,竟能药到病除。心里暗忖:富贵号商船,不就是自己盗取金子的商船吗?找那老头求医,我不是自投罗网吗?既然解了自己毒疾,又何必冒着风险去找鼠面老头?
  第二天,仲二将一块金子塞进嘴里,压在舌头底下,朝一家珠宝店走去。
  仲二来到店里,把金子吐出来,问:“这块沙金值多少钱?”
  店老板看了看,故意压价,说:“不足一两,八千文铜钱吧。”
  仲二把金子在手里掂了掂,说:“我手比秤准。这块金子,一两不止……”正说着,忽觉头昏目眩,急道:“不卖了。”
  店老板笑道:“好吧,就按一两……”
  仲二哪里再听进店老板的话,急急出了店门,往刺桐港走去。来到富贵号商船,只见鼠面老头冷漠如冰,冲仲二招手。“过来,有人告诉我,你中了怪毒,非用我的药才能保命。”
  仲二一头磕到船板上,咚地作响:“先生,我头昏眼胀,四肢无力,你如能医好我,我一定重重谢你。”
  鼠面老头让仲二坐下,说:“治好你不难,二杯神水即可。可是,一杯神水,得要一块金子。”
  仲二赶紧把卷在裤腰上的一块金子翻出来,说:“我只有一块金子。”
  鼠面老头微微一笑:“一块金子只能给一杯神水了。先饮一杯,驱驱毒气。”说完,鼠面老头转进船舱,拿出一个小陶杯,当着仲二的面,拉下裤子,屙了几滴尿,递给仲二。
  仲二喃喃道:“先生,你屙的尿,不是神水,我不敢喝。”
  老头哼了一声,说:“我是南海神医,常年服药,体中之水,自然是神水。况且,我这不坏之身,乃是童子尿呢。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曰:‘尿,从尸从水,会意也。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元汤,隐语也。’小哥,你喝下,可除病保命,不喝,只怕难过午时。”
  活命要紧,仲二管不得是不是童子尿了,他把小小陶杯拿起,闭上眼,咕噜吞下。
  鼠面老头手一闪,已把那块金子抓在手心。说:“日落之前,你再来喝我第二杯神水,记得带金子来啊。”说罢,手一背,往船舱里走了。
  仲二愣了半晌:二杯神水,要二块金子。昨夜白白辛苦一趟了,仲二心里苦不堪言。下船走了几步,忽觉精神百倍,暗暗称奇。
  仲二回到破草房,喝了一碗稀饭,浑身又添了几分力气,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思忖道,泉州如此繁华,何愁养不活我这个神偷?不在乎这金子了,赶快拿去换取第二杯神水。
  来到商船,不曾开口,仲二就掏出金子,双手呈上。
  鼠面老头盯了金子一眼,接过,进舱放下,又拿出小陶杯,解下裤子,叮叮叮尿了半杯,送予仲二。
  仲二咕噜吞下。他明白了,小陶杯中,必另有解毒之药,尿只是药引而已。仲二一抹嘴,问道:“先生两杯神水,我已服下,当真不再有问题了?”
  鼠面老头摇摇手,一伸袖子,一只老鼠探出头来。矮个老头说:“你手伸直,让我这神鼠吸一下。吸尽毒瘀,便永不再发。”
  仲二伸手,果然,曾被硕鼠咬过的地方,隐隐有铜钱大小青紫。那只老鼠钻出来,贴着仲二的手,轻轻吸了起来。不一会儿,手上的青绿色完全消失。
  鼠面老头缓缓说道:“我用药物饲养了两只鼠,作为暗镖。我手一指,老鼠就会像镖一样射向目标。别人以小刀、石子为镖,谁想到我会以鼠为镖?所以有人夜里入舱盗宝,必为我饲养的鼠镖所伤。被鼠咬的人,伤口会散发出奇异的气味。我这神鼠就能顺着气味找到偷盗的人。”
  仲二下跪说:“谢谢先生赐药,小的永不再来。”
  鼠面老头哈哈大笑:“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今日我南海神医高兴,送你下船吧。”人一晃,骨头嘎嘎响,陡长二尺。竟比仲二高出一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与前日夜里破门而入的高高瘦瘦的老头一模一样。
  天呐,鼠面老头有缩骨奇功!仲二目瞪口呆。
  鼠面老头微微一笑:“小哥,以后还请多多照应!”
  仲二头也不回地跑了。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

  • 版权声明:本站原创文章,于2018年11月9日11:09:09,由 发表,共 252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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