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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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前夕,上海地下组织和敌人的斗争异常艰苦。
  这天,上海火车站附近一家名叫喜客来的酒楼里,来了一位身穿风衣,头戴礼帽的先生。此人上到二楼,找了个空位坐下后,并不着急看菜单,而是取下礼帽,轻扇起来。很快,过来了一个小二,问:“先生是一个人吗?想吃点什么?”见此人犹豫,这小二又说:“这天气让人添气,先生一定是热了吧?”
  “是啊是啊,用礼帽不够礼貌,让你见笑了。”此人终于接了口。
  小二一听,一把拉过此人,低声说:“钱阳同志,我叫李玉峰,等你好久了,来,到这边。”说着将钱阳拉到一张临窗的桌边,这里空无一人。二人背对着背正准备说话,李玉峰忽然低声道了句不好,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到了地上,顿时,屋子里浓烟弥漫,客人乱成了一团。浓雾中李玉峰告诉钱阳赶紧趁乱突围,二人随着人潮朝楼下跑去,突然几声枪响,所有人全被堵了回来。
  一楼的大堂内,众人被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给团团包围住,另有一小队的士兵冲上了二楼。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此人名叫高彪,是执行此次任务的行动队队长。此番他接到上峰指示,说有一条大鱼正在喜客来接头,要他务必活捉。高彪一听,赶紧集合全队人马赶到了这喜客来。
  这时,负责二楼搜索的小分队下来了,向高彪报告二楼空无一人,负责外围的人也来报告说没见任何人逃脱。高彪心里有底了,这大鱼还在这大堂的人群中,他一挥手,指挥道:“点好人数,将他们全部押回站里。”
  满满的三卡车人被带到站里,高彪亲自逐个审讯,每个人都被过刑三遍,最后认定有十个人最可疑。高彪将其他人放了,将这十人关押起来。
  李玉峰和钱阳就在这十个人当中,他们被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当天夜里,李玉峰又被拉进了审讯室,高彪用尽了手段,但李玉峰始终咬定自己只是个店小二,啥也不知道,结果被打的是皮开肉绽。这时,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像是个领导,脸上笑呵呵的,高彪跟他说话,低着头称呼他李副站长。另一个穿着便衣,面目没什么表情,但从众人包括李副站长对他恭敬的态度看,应该是南京来的人。这时,高彪将审讯情况向两人汇报了一番,李副站长听后笑眯眯地走到李玉峰身前,瞅着他低垂的胳膊说:“你们这些顽固分子,个个说自己是无辜的。实话跟你说,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老实交代,否则,这胳膊就有可能不属于你了。”说完,一用力,猛地往下一拉。只听喀嚓一声,一阵剧痛袭来,痛的李玉峰直吸凉气,他双眼喷着怒火,大吼道:“放开我,我啥也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只是个店小二。”李副站长从高彪手里拿过鞭子,甩了一声响后,一鞭子抽到李玉峰身上,边打边说:“你们的酒楼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一个联络点。你说你只是个店小二,可我们找遍了酒楼,也没找到掌柜,难道他飞了?”
  李玉峰知道现在还没有暴露,敌人还未确定自己和钱阳的真实身份,暂时奈何不了自己。所以此刻的他必须表现的像个普通人,而不是战士,于是他不断地号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南京使者开口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尽快找到那条大鱼。我只要大鱼,其他无关的,我没有兴趣。李副站长,都说你审讯有一套,希望明天能审出个结果。我明天再来。”说完,起身出了审讯室。李副站长总算收了手,扔下鞭子,赶紧一路跟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遍体鳞伤的李玉峰刚睁眼,两个挎枪士兵又来到他的号间,将他押出了牢房。牢房门口,另有一群荷枪士兵押着几个蒙面怪人正要离开,李玉峰被押着跟在这群人身后,几分钟后他们被押进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这间屋子非常大,对门靠里放着一张大条桌,李副站长和南京使者正在用餐,条桌上杯盘狼藉,李副站长面前的一个盘子里装满了吃剩的骨头,盘子边上,还放着把剔肉的刀子。
  先进来的那群人排成一排站在一侧,李玉峰被押着站在另一侧。这下李玉峰看清楚了,这些蒙面怪人原来是罩着袍子的九个人,这些袍子显然是经过处理,罩在九人身上,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每件袍子上都有个号码,分别是从一到九。李玉峰猜到这定是钱阳他们九人,可敌人这是要搞啥名堂呢?
  这时领队的士兵向前向李副站长嘀咕了几句,李副站长往下一扫,目光落在李玉峰的头上。他拿起张纸巾擦了擦嘴,完了把纸巾一扔,扔到了面前的那个盘子里。接着李副站长端起那个盘子,绕过条桌径直走到李玉峰面前:“给我把这骨头吃了,吃了好有力气给我办事。”说着拈起一根鸡腿骨往李玉峰嘴里硬塞进去。李玉峰忙把头偏向一侧,一个士兵费了好大劲将李玉峰的头又给扳正了。“啪”的一声,李副站长照李玉峰的脸就是一耳光:“反抗?看你还敢反抗?”边说边咬牙切齿地又将那骨头硬往李玉峰口中塞,李玉峰头动弹不了,只好紧紧咬住牙关,对李副站长怒目而视。李副站长将鸡腿骨都捅断了也没能捅开李玉峰的嘴,气急败坏地拿起盘边上的刀,恶狠狠地说:“不吃?想绝食?哈哈哈,想在我面前玩绝食?我就试刀,看能不能撬开你的嘴?不吃骨头我还有水,我就是滴滴喂,也让你绝不了食。”说完举起了刀子,李玉峰闭上眼睛,他决定宁死不受辱。
  “哈哈哈,”李副站长忽然停住了刀子,“差点儿忘了这嘴还有用,暂且先留着它能说话!”说完,他将盘子放到了地上,大声喊道:“来人,牵条狗来。”很快,一个士兵牵来一条大狼狗,李副站长把一盘鸡骨头往狗面前一撒,大狼狗闻了闻地上的鸡骨头,用嘴在里面找起肉来。“啪”的一声枪响,狼狗突然倒在地上。李副站长吹着枪口的余烟骂道:“奶奶的,吃根骨头还挑,在我面前挑肥拣瘦,这就是下场。”骂完了,一挥手让士兵将狗拖走了。
  李玉峰看得心里是咯噔不已。李副站长将枪收起,没事人似的对李玉峰说:“现在该你了!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清白的吗?现在我们要送一個人去南京受审,对面的九个人中你给我选一个出来吧。”李玉峰一听冷汗是涔涔直冒,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钱阳,这万一要是选上了他,后果将不堪设想,可眼前又不能不选,不选,就说明他李玉峰心虚有问题,敌人的这一招简直是太狡猾了。忽然,李玉峰心头灵光一闪,他眼皮抬都不抬,吐出了一个“1”字。刚选完,只听1号发出凄厉的惨叫:“不要选我,不要送我去南京,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啊……”他还没说完,立即被架了出去,李玉峰心里无比酸楚,难过地闭上眼睛。李副站长把头凑到南京使者耳边:“用时11秒,可以排除掉此人的嫌疑了。”南京使者面无表情:“慢,这次南京要的是五个人,让他再挑四个出来。”李副站长愣了一下,随之跷起大拇指:“高,高,陈特使您这手实在是高啊,卑职刚才草率了。”说完转过身命令李玉峰:“再给我选四个人出来。”李玉峰听后,仍是头也不抬,报了7,8,9,10四人。南京使者这次终于点了点头:“李副站长这方法不错,希望下午能有更大的突破。”“一定一定,下午保证能将嫌犯范围缩小到五人之中。”李副站长说完,挥手让人把李玉峰押回了牢房。
  下午,李玉峰又被带到了审讯室,进门后,李副站长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你的嫌疑排除了。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放你走,你必须帮我们做点事,配合得好你才有可能回家。”说完他把手往里间指了指:“这里面的四人都说是你酒楼的常客。下面我带你进去,你给我看清楚仔细了,帮我将真正的常客选出来。”
  李玉峰心里不禁又咯噔一下,他不知道这是敌人仍在试探他,还是真在找目标。这时李副站长和南京使者带着他进到了里间。他看到剩下的那四人排成一排站在那里,都已经取下了罩袍,这四人之中,确实有两个是自己酒楼的常客。但敌人太狡猾,李玉峰担心一不留神,就会中了敌人的圈套,所以他决定,为了保险,一会儿就只选两个人出来。这时,李副站长在四人面前走了个来回:“你们都说自己是常客,那上酒楼应该都带有钱吧,都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我看看!”一个士兵上前报告说:“副站长,他们被带回的当天高队长已经将他们全部搜身了。”“哦,那就是现在此地无银了?”李副站长皱了下眉头,对李玉峰一招手:“你过来,给我看认真挑仔细了,能不能回家就看你的表现了。”
  李玉峰将四人重新扫了一眼,忽然他改变了主意,非常肯定地说:“这几个全是熟面孔,个个都是酒楼的常客。”南京使者一把托起李玉峰的下巴:“信口开河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说的可都是实话?”李玉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只想回家,说的自然都是实话。”
  南京使者松了手,搓着下巴在屋里踱起步子。李副站长凑上前跟着他到了外间:“陈特使,卑职认为他的话可信。”南京使者停了脚步,李副站长赶紧接着说下去:“我们要找的人只有两个。假如他要庇护,应该只庇护两个才对,没必要全选。现在他全选了,这说明啥,说明这几个人本来都是他的常客。”“那大鱼?”“大鱼当在送往南京的五人之中了。”南京使者皱眉不语起来,半晌后他笑眯眯地一拍李副站长的肩膀:“李副站长,你分析得不错。你对审讯果然有一套,回到南京,我将为你请功。”“哪里哪里,这都是陈特使监审的功劳,卑职哪敢居功?”李副站长赶忙谦让,南京使者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李副站长,如今送往南京的这五人非同寻常,你一定要严密关押,不能出任何纰漏。至于眼前这几人,与酒楼这个联络点有无关系仍要一查,不可放过。正好我明天要去土狼坡集中营查件案子,明天一早,你亲自把这五个人带上,随我走一趟,我要将他们全都送到集中营去受审。”李副站长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李玉峰五人被集合到院子里。不久一辆军用卡车开了进来,李副站长从车上下来,随后一个士兵从车上搬下两张藤椅,又有两个士兵,抬了一盆水过来,洗起这两张椅子来。正在这时,南京使者过来了:“李副站长,你这是?”李副站长马上迎上前去:“陈特使,此番山高路远,卡车难免颠簸,我特意找了这两张藤椅,刚给它消的毒。这样您就可坐的舒服点了。”南京使者听后哈哈大笑:“李副站长,站里不是有吉普吗?士兵和人犯坐卡车,我们坐吉普,哪用这么麻烦。”李副站长一拍头:“是啊,我咋就没想到呢?我这就去安排一部吉普车过来。你们两个,速去后勤,叫张队长开部吉普过来!”李副站长交代完毕,走到李玉峰五人面前,又指着李玉峰和另一个人说:“你们两个,把盆里污水抬到水池倒掉!”
  李玉峰二人倒完水后,十个荷枪士兵押著他们五人上了卡车。二人抬水的时候,李玉峰摇摇晃晃,将两个人的袖子都弄湿了,上车后两个湿衣服的人自然坐在了一起。随着咣啷一声车厢门被关上,卡车出发了,南京使者和李副站长乘坐的吉普车跟在后面。下午,卡车下了公路,开始进入荒凉之地,此地到处都是山丘,道路十分难走。李玉峰五人一天啥都没吃,个个饿的是饥肠辘辘,到天黑的时候,每个人才终于发了两个干馒头。趁着光线不清,李玉峰吃一口馒头,舔一下袖子,并用脚踢了踢和他一块儿的,用眼神示意他也跟着自己舔,对方疑惑了一下,也跟着舔起来。
  卡车连夜赶路,一宿未停。第二天天亮后,车上的士兵忽然大叫起来。车总算停了,李副站长和南京使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人下车过去一看,只见李玉峰倒在车上,全身起了红斑,有的已经渗出血来,不禁都皱起了眉头。南京使者捂住鼻子:“这看样子像是天花,这可是致命的传染病啊!快,快将此人推下车!”一个士兵找来一根粗树枝将李玉峰从汽车上推下,丢在了这荒山野岭。汽车又朝前开去,到了中午,那个和李玉峰坐在一块儿的,竟也开始神志不清,渐渐也出现了天花症状,随后,也被扔下了汽车。
  李玉峰被扔下汽车后,他艰难地跑到一个凹地躺下。一天后,他身上的红斑终于渐渐消退。辗转多时,一个月后,李玉峰重新回到了战斗岗位。这天,他正在工作,下属领了一个人进来,李玉峰一见,此人竟是钱阳,赶忙迎了上去,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钱阳激动地说:“李玉峰同志,我们终于又见上面了。上次的脱险,真是九死一生啊,几次三番,都是你救了我。”李玉峰摇摇头:“不是我救了你,是李副站长,他是我们的人,是他救了我们。”钱阳吃惊地说:“啥?那副站长是我们的人?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救了我们呢?”李玉峰陷入了回忆,他喃喃地说:“五年了!五年前,我们的组织制订了个‘敌敌畏计划’,我们成功地将一个代号‘匕首’的人,打入了敌人内部。只是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但我那次知道了,他就是李副站长。钱阳同志,还记得第一场十选五吗?选前李副站长硬塞剩骨头要我吃,我死活不张口,他拿了把刀后说他试刀,看是刀厉害还是嘴厉害,还说我若绝食他就是滴滴喂,也让我绝不了。当时我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告诉我,他就是匕首,是敌敌畏,他是我们的人。后来,在选择前,他又骂狗挑肥拣瘦,暗示我不要挑三拣四,所以十人中我保留了3和4。第二场选熟客,我怕中了敌人圈套,本想算你一个就选两人,他却故意要搜钱,然后引出此地无银。暗示我此四人中没有钱,也就是四人之中没有你钱阳—这个生客,我于是选了全部都是熟客。他一定是想好了欺骗南京使者的说辞,果然我们又过了关。最后我们被发送到集中营前,他又让你我倒污水。我是西北人,我们那里有种植物叫毒藤,能让人严重过敏。李副站长一定是先在椅子上撒过过敏药,然后借给藤椅消毒,暗示我洗藤椅的污水相当于是毒藤水,于是我故意打湿我们的袖子,寻机舔食,最终成功装病,死里逃生。老钱同志,李副站长为了营救我们精心设计了一个个妙局,他成功地骗过了南京使者,在他眼皮底下将我们救走,他是我们杰出的卧底。是我们‘敌敌畏计划’中插在敌人心脏里最致命的匕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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