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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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6号病床的女孩已经在死亡线上痛苦地挣扎了十几天。从她母亲绝望的脸上,我读出了最沉重的无奈——女孩没希望了,必死无疑。

  整个病房的人都在为女孩惋惜:她那么年轻、漂亮,仿佛上帝精心雕琢的一件作品。我至今也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她的病没法治了。在陪伴妹妹住院的日子里,我亲眼看到女孩一次次被推进手术室,又一次次徒劳地推出来……手术对她已无能为力。

  女孩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命悬一线,而这根线是那么坚韧,那么不轻易绷断。有几次,我看见女孩的母亲尖叫着奔出病房,不久主治医生就领着一群医生护士前来抢救。经过他们一阵紧张忙碌,打强心针、切气管、高压电击……抢救方式显得有些残忍,但女孩每次都能奇迹般活转过来。

  我感觉到她在等一件重要的事或者一个重要的人,只因为没有出现,她的生命之灯才不肯熄灭。我想寻找机会,印证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病房外面的空地是病人家属聚集的地方,女孩的母亲独自站在那里,凝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走过去跟女孩的母亲打招呼,她冲我苦涩地一笑,说:“你从病房里出来?我女儿睡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大夫刚给您女儿吃了安眠药,她睡着了。我猜她心里有事,否则她早就挺不住了……”

  女孩的母亲叹息一声,说:“就是等那挨千刀的,我闺女才不肯合眼。唉,要不是他,我闺女也不会这么惨。”

  “他是谁?”我问。

  “我闺女的对象,他们是上职专时好上的。我闺女喜欢他,还没毕业,我闺女就为他打了一回胎,让学校开除了。儿女大了不由娘,我总盼着他们有工作就结婚,那就好了。谁知道那王八羔子嫌贫爱富,刚上班就把我闺女给甩了,跟一个大款的女儿好上了。那女的也是他们职专的同学。那王八羔子涎着脸对我闺女说,跟那女的好是为了出国,出国后就闹离婚,回头再接我闺女出去。这不明明是蝙瞎话吗?可我闺女相信了。那挨千刀的出国后,再也没个信儿。我闺女傻等了五六年,连他一个字都没等来,却等来一场要命的病。您都瞧见了,我闺女遭这份罪,可她就是不闭眼。美国那么大,我往哪儿去找那王八羔子呀?我闺女心不死,活受罪,叫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呀?”

  我听得心直颤抖。蓦地,我想起某个电视剧中的情节,如果按照那样的情节骗女孩一把的话,很有可能救她出苦海。于是,我把这一想法跟女孩的母亲说了。

  女孩的母亲愣了一下,看了我好半天,然后埋下头去,抹着眼泪说:“就按你想的法子办吧,只要能让我闺女心甘情愿地上路。”

  接下来。我开始为实施“阴谋”做准备:收罗女孩的男朋友的所有情报资料一一简历、相貌特征、说话方式以及字迹。

  一切都认为天衣无缝后,我买来一束康乃譬,附上一张简短的字条。字条上的字是我精心模仿的,跟那“挨千刀的”十分酷似。经过反复演练,我开始行动了。

  两天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女孩刚刚打过杜冷丁,平静地躺在床上。我捧着那柬花,装出格外兴奋的样子冲进病房,我对女孩说:“刚才我在住院部门口碰见一个年轻人,他二十七八岁的模样,1.8米左右的个头,长脸,皮肤很白,留中分头。我注意到他的左手有一大块紫色的疤。他要我把这束花交给你,还说他必须立刻到机场赶美国的航班,所以就不过来见你了。对了,他给你写了一张字条,就放在花丛里。”

  字条上写着这样几句话:

  薇:祝你早日康复,我在美国已经生活碍很好,你不必惦念,请宽恕我已经无法兑现我曾对你许下的诺言,江昊。

  女孩接过康乃譬,将它放在胸前,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我编写的内容。她不停地吻着怀里的康乃馨,眼角淌出晶莹的泪水。

  最后,女孩平静地说出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他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就在医院对面的公司上班。”

  当夜,女孩寂然离去。她没有再惊扰任何人。

  

  选自《故事家》2005.7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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