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藏元宝出土记

  • A+

清朝时,山东省有巨富三大家:一是创办名闻天下“瑞蚨祥”的章丘县孟家;二是驰名华夏“牟氏庄园”的创建者栖霞县牟家;三是名不见经传的博兴县麻湾村刘家。

  而就是在这个名不见经侍的博兴县麻湾村,20世纪70年代初发生了一件曾引起全国注意的新闻——出土了一百余万克窖藏元宝。

  

  公安来人起元宝

  

  1972年春的一天上午,博兴县麻湾大队的办公室里坐满了县里来的人。有博兴县公安局及其驻龙居公社治安员,有1970年由县人行、财政局、税务局、工商局合并而成的县财政金融局的领导。带队的对大队支部成员交代情况说,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惠民地区人民银行营业室发现卖元宝的人不少,经观察分析,已掌握了部分线索,认为卖元宝的人就在麻湾村。可能是地主隐藏下来的元宝。其后人在出手。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现由地区通知博兴后,经县里研究立案。由我们负责这起元宝案工作,请村里配合做好有关人的工作,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元宝起走,不达目的,决不收兵。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元宝案水落石出。

  

  守着金山要饭吃

  

  1947年土地改革,麻湾村的刘甲是一个勤快的人,虽分到了宅基。但对刚翻身的农民来讲,却一时也盖不起房屋,只能到宅基上去扒点砖用,今天扒点砖盖个鸡窝,明天扒点砖垒个猪圈,没承想扒着扒着,竟在1947年秋扒到了一个硕大的元宝窖。

  刘甲十分工于心计,擦去水淹时附在元宝上面的红胶泥,看着掂着这白花花、沉甸甸不知有多少个的银元宝,惊喜之余,耳边仿佛又响起今春在龙居召开万人大会枪决麻湾地主刘绪的枪声。在当时那种形势下,刘甲一是怕因财祸及自身,二是怕成为新兴地主被斗,借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把元宝向家里运。他匆匆将砖土恢复原样,又在此种了一棵树,以便记住元宝窖的准确位置。

  岁月匆匆,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元宝静静地埋在地下,安然无恙,地上的人们却面临着严重的生活困难时期。

  为了生计,刘甲到外地闯荡了几年,但却失望而归。回到村里的刘甲,未进家门,先到元宝窖处巡看,谢天谢地,未见任何异常情况,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再也不敢外出,与先前一样,一直守望到1966年,整整守望了19年。

  

  趁乱掘宝莫迟延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举国上下全面内乱,麻湾村也乱成了一锅粥。一天,一群孩子在距离村学。校操场不远的刘甲宅基上扒砖玩,刘甲惊闻后匆匆跑到现场把小孩赶走。

  苦苦守望了近20年的刘甲,经此一吓,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不能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在眼皮底下飞了,“剜到篮子里才是菜”,趁乱动手为上策。借着孩子们扒砖后宅基上的一片狼藉,人们不易注意为掩护,他等到天黑就开始偷偷往家里起运元宝。

  隔三差五,也不知运了多少天,也不知运了多少趟。夜深人静。他偷运元宝的手推车上,不是盖着一层砖,就是堆着几捆柴,就是碰见人,也好做掩饰,免得别人起疑心。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总有一疏,他的举动还是被一个细心人发现了。

  这个人就是与刘甲相邻而居的刘乙。在那既“抓革命”,又“促生产”的年月里,有家口的人们,忙完了坡里忙家里,劳累一天,一般吃完晚饭就吹灯睡觉。刘乙有一好友刘丙,孤身一人,一盏青灯伴长夜,他的家也就成了刘乙等人拉呱熬夜的地方。刘乙几次熬干一灯油回家,几次碰见刘甲不是推着重重的一车柴,就是推着沉沉的一车砖,使他起了疑心。因他两家自留地也相邻。先曾怀疑刘甲偷他的庄稼,后又想起孩子扒砖时刘甲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再加上土改时地主全家出逃得急没带走多少财宝,他曾几次相邀刘甲共同探挖两家的宅基而都被其搪塞,刘乙断定刘甲推的一定是地主埋藏的元宝,元宝就埋在刘甲的宅基。

  刘乙是个讲义气、不吃独食的人,他把他的发现告诉了好友刘丙,刘丙叉紧急通知了好友刘丁、刘戊、陈巳、王庚、刘辛,7人当夜就到刘甲宅基找元宝,折腾到快天亮也没找到,只得收兵。第二晚,上述一干人马又悄悄地集结在刘甲宅基上,终于挖到了元宝窖,窖内尚剩240锭银元宝,7人均分34锭,余下2锭归了刘丙。

  不几日,刘甲又趁夜黑推着车子起运元宝,摸着那已空空如也的窖底,顿时悔恨交加。

  

  南上北下卖元宝

  

  刘甲他们起出的元宝是我国旧时铸成的马蹄形的银锭,又似船形,顶部多铸铭清代年号,每锭重50两。查《中国历代衡制演变测算简表》,清代时,每斤为596.8克,每斤16两,每两为57.5克。照此计算,每锭元宝重约1865克。

  新中圃成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固家禁止金银在市场上流通和私行买卖,,允许个人持有金银,并可按牌价到人民银行兑换人民币,1964年10月至1975年3月间。99.99%白银每小两(19l2年至1959年6月间,每斤500克,每斤16两,每两31.25克)收购价2元。去除杂耗后,一锭50两元宝仅售人民币75元。

  那时,他们的元宝要想出手,只能卖给银行。为防暴露,只能在不同的时间分散到惠民、广饶、张店等地银行去卖,博兴本县尽量少去。刚开始去卖时,他们还胆怯心慌,唯恐查问。时间一长,他们也就卖出了胆子,就像赶集上店卖几斤地瓜一样了。

  俗语说:“大意失荆州。”他们私下认为,卖个把元宝,还得今日北上明日南下。耽误时间不说,还得搭上车费盘缠,不合算。再说卖了这么多回了,也没出什么事。于是,就不再舍近求远,多向离村不到50里路的惠民跑得勤了,有时,甚至还搭伴去卖。这样一来,就引起了银行方面的注意,这才有了本文开头公安来人查元宝案的一幕。

  

  “两个”元宝是多少

  

  卖了元宝,有了钱就得消费。在那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也没有什么可置办的,除了一个较木讷老实的人用卖元宝的钱娶上了媳妇外,大多数人的钱都用于吃喝了。今天上集割斤肉,明天叉买回几斤油条,生活上明显高于同村的一般群众。刘丙还常在家里向人炫耀:“见过元宝吗?”说着就把卖后仅剩下的那个元宝掏出来,“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让人欣赏。

  查元宝案的公安人员首先从刘丙下手,当刘丙等7个人被先后请到村大队办,厶\室后,没费多少工夫他们便交代了分卖元宝的经过,并交出所剩元宝。

  至此,最早发现元宝窖的刘甲也已浮出水面。

  恰当公安人员来查元宝案那天的上午,刘甲父子正外出不在村里,为防他们闻讯逃跑,公安人员安排可靠人盯着他家。当天下午,刘甲父子刚进家门,就被“请”到村大队办公室分别询问。刘氏父子看到满屋子的公安人员,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刘甲交代元宝在外屋方桌底下埋着,而其子则交代在里屋炕边埋着。原来,他们都只想交出一处,留下另一处,可没想到弄巧成拙,把这两处都交代了。从这两处共起出元宝590锭。

  就在该项工作临近结束时,刘甲的老婆又找到村大队办公室,战战兢兢地说:“还有‘两个’元宝在家里,那是我藏起来,准备女儿出嫁用的。”问她“两个”到底是多少个?她说也记不清了。随即按照她的指点,又起出了埋藏的20多个元宝。

  这样,公安人员当天从刘甲及刘丙等人家里共收缴50两元宝64.0多个,按640个计重,就有1195600克。为安全起见,公安人员借调博兴县医院的救护车,全副武装将元宝押运到博兴,交县财政金融局管理。后经县里研究,决定地下宝藏归国家所有。

  

  全村夜夜挖元宝

  

  县里起走元宝后,村里的人如梦方醒,这才知道地主的老宅基里有元宝。于是就白天上队里干活,晚上纷纷挑灯夜战,探挖元宝,但都不明说,只说扒砖,可谁都心知肚明。

  探挖了几天,弄了个瞎子点灯白费蜡。这才又逼问受管制的老宅基主人。老宅基主人讲。他听老一辈说,家里共有三个元宝窖,每窖长宽高各约一米,每窖50两元宝1000锭,还有1O两元宝200锭覆盖在上部,每窖元宝合银52000两。早年打官司用掉半窖元宝;1928年军阀黄风歧部翟作琪盘踞博兴,自称“高(苑)、博(兴)、广(饶)、临(淄)、桓(台)五县剿匪司令”,当时,刘家受害惨重,曾被掠去一窖元宝;另有一窖未曾动用。元宝窖的大体位置是在东院里西屋、西院里东屋和楼梯处。他并画出了元宝窖方位图。

  这可更热闹了,按图索骥,不愁找不到元宝窖,人们又怕不掺和,挖出来没自己那一份,参加者之多,可想而知。大队书记刘贞和怕出现问题,也派人夜夜盯着。

  终于在一天的深夜,探挖着了一个元宝窖。人们迅速通知了刘贞和书记,他又喊上两个村支部委员,一起到现场。当全部挖开后,只是一个一米见方的空窖,这大概就是当年军阀黄凤歧部掳掠元宝后遗留的空窖。人们还不死心,每到夜晚还去探挖,就这样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月,参加者日少,最后便偃旗息鼓了。

  

  元宝主人是谁?

  

  远在明洪武二年(1569年),博兴县麻湾村胡、于、马、宗四姓村民由于兵匪灾荒死光,直隶枣强县移民刘德迁居麻湾村。生下刘道、刘通两个儿子,延到十世,皆务农为生。十世中有个叫刘三冬的,长得高大有力,并且勤勉无比,种地的空儿,还卖起了油条。一天晚上,有一帮操南方口音的商贾赶着驮马逃到他家,称被土匪追抢,想将货物暂存他家,三五年内再来取,并允诺给他一些报酬,刘三冬答应了。商贾将10驮贷掩藏在他家院内的央道后,匆匆离去。刘三冬重信诺,替人家好好看守,谁知等了5年,无人来取,又等了5年,还是无人来取。刘三冬恐货物时间久了易损毁,便到央道内挖出一看,原来是些镔铁(精炼的铁)球。当他找铁匠想用此打制几件农具时,劈开铁球后,发现里面竟藏有黄金。他又等了很久,还是一直未见存货人来取,估计南方商贾已被土匪追杀,他便靠这“第一桶金”发了家。按谱学定例,以25年约为一世推算,这件事约发生在明末清初兵荒马乱之时,刘家世世相传至今。

  刘三冬先是盖屋置地,后来不但雇人种地,还逐渐向工商业发展。他开始主要经营盐滩,兼营船只运输,后又进城经商。刘三冬有5个儿子,后分为5大“吉”作买卖字号,即“迪吉”、“院吉”、“铅吉”、“连吉”、“铜吉”。后又在5大“吉”基础上,发展到“老永增”、“福庆永”等11家大店铺。他们各自经营,其中数“迪吉”经营有方最为富有,“迪吉”鼎盛时期,在沈阳、天津、济南等地都有很多产业,仅当铺就有7家,在龙口、羊角沟等沿海有5处盐滩,光盐工就多达2000余人。当时有句谚语说:“麻湾刘家不发船,济南府里没了盐。”由此刘家其势其富便可略知一二。他们长年在外经营所赚的银两,则由银炉铸成元宝,让镖行押运回麻湾家中,存入宝库。据说“迪吉”传至老八爷时,他给四个儿子分家,除盐滩,当铺、土地、房屋及珍宝细软外,每人尚分得10万两白银。

  1855年6月19日,黄河在河南省铜瓦厢决口,改道向北夺大清河进入渤海,从此,黄河水流泛滥,连年不断。1957年8月51日,黄河从麻湾郑觉寺决口,淹没良田400万亩,受灾人口50余万。麻湾首当其冲,房屋倾覆,整个村落被泥沙掩盖在1米至5米之下,“迪吉”的元宝窖也就是在此时埋没在了沙土之中。

  元宝窖的发现,仅显露出当年麻湾刘家财富的冰山一角。他们财源滚滚,家中巨富,总爱炫耀。村人常谈及刘家当年豪富之举,如发丧由村至坟地6里路,全部用孝幔搭帐,让灵柩不见天日;每逢婚丧嫁娶,就免费宴请乡亲10天,周围二十几个村的佃户都去帮忙张罗做饭,西至旧镇,东至盐垛,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去蹭饭;每年的除夕,早已搭起的几十米长、三四米高的鞭炮架上,鞭炮从子时响起,声震四乡,12间库房的鞭炮不放光不算过年;有的还常坐着马拉轿车,带着整车元宝到潍县豪赌,不输光不回家等等,不胜枚举。如此奢侈挥霍,加之兵祸、河患连年不断,麻湾11院财主大多家境式微,唯“迪吉”尚未败光。其元宝窖中的元宝就是明证。

  刘家现今尚有些珍贵字画、古玩和元宝散存在麻湾村民的手中,人家一般不肯让外人看,有人曾拿出几锭古朴沉重的50两银元宝,说让外人开开眼。称后,都重3.75市斤,每锭恰重1865克。他们说,时下在古玩市场上每锭约值近2万元,并戏言,若当时那批被公安人员起走的元宝放到现在卖的话,能卖一千多万元呢!

  

  (本刊选用时有删节)

  选自《通俗小说报》2007.2

发表评论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