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夺杀人魔王谷寿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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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8月3日下午4时20分,一架美式军用飞机徐徐降落在南京明孝陵机场。机上押运的是经远东国际法庭同意被引渡到中国受审的32名日本战犯,其中之一就是臭名昭著的杀人魔王谷寿夫。

  谷寿夫是何许人也?相信熟悉中国抗日战争史,熟悉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历史的人都知道他,并对他恨之入骨:1937年底,谷寿夫率领的侵华日军第六师团最先攻陷南京城;该师团驻扎的包括雨花台在内的中华门内外一带,是当时日军杀人最多暴行最残酷的地区之一,可以说他是一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刽子手。伴随着谷寿夫这次狼狈而来,一场死刑前的争夺战也暗中开始了。

  谷寿夫在日本被美国士兵逮捕时,其手下干将河野满、冈田次郎侥幸逃脱了。这二人不甘心他们的主子就这样束手就擒伸头等死,决定趁日本的局势尚处于混乱之际,找个机会把谷寿夫营救出狱。在密谋筹划的过程中,他们又结识了长期效力于日本,同样是漏网之鱼的韩国籍女特务李长美。这三人臭味相投,秘密纠集了数十名谷寿夫的前部下,形成一个秘密组织,开始准备实施营救行动。

  河野满等人没想到的是,美国方面行动非常迅速,他们刚刚搞清楚谷寿夫的关押地点,美国士兵就将谷寿夫和其他31名战犯一起押上了飞往中国的飞机。河野满想到自己的主子将一去不返,不禁对天发出长长的悲叹。而李长美却暗暗窃喜,她对河野满和冈田次郎说:“中国警察和美国大兵相比,不仅素质差,而且贪图蝇头小利。相比较而言,在中国动手比在日本动手的成功率更高一些,而且那里我们还有一些潜伏的情报人员可以利用。我们到中国去,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更有可能把将军安全营救出来。”一席话,说得河野满和冈田次郎频频点头。于是,一行人立即分头前往南京。

  在谷寿夫等战犯被押到南京的同时,中国有关方面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对这些战犯的审判工作。南京军事法庭负责审理谷寿夫案的是年轻法官石美瑜,负责看押谷寿夫的是南京国防部军法司特勤组派来的少尉军官邢子健。

  在法庭上,谷寿夫百般为自己屠杀中国人民的暴行狡辩。加上他聘请的美国律师也有意为他开脱罪行,审判谷寿夫的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石美瑜率领的法庭只好一边抓紧时间四处寻访,并开挖南京大屠杀的遗址,搜集证物、证人、证言。一边加紧审讯。

  这天上午,邢子健奉命从小南门看守所提押谷寿夫,送往军事法庭预审。当值的看守所副所长毕尚清却面色忧虑地报告说:“这几天战犯谷寿夫一直持续高烧,心跳过速,身体情况很差。为防止意外,是不是把他送往医院看看?”邢子健感到事关重大,亲自来到监室察看,发现谷寿夫面色蜡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邢子健想:中华门外的那个万人坑正在紧张地挖掘中,谷寿夫的罪行需要大白于天下,不能轻易让他死掉。但是送医院还是送法庭,邢子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紧急请示国防部。不久,国防部答复:暂按原定计划提审谷寿夫。

  这样一耽搁,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接到上级命令后,邢子健将谷寿夫塞进囚车,鸣着警笛驶出了小南门看守所。

  邢子健一行刚驶出小南门看守所不远,两辆贴着国防部徽章,挂着青天白日旗的美式吉普车向他们疾驶而来,一个急刹车挡在了邢子健的车队前。从第一辆车上跳下一位少尉军官,他来到邢子健的面前,“啪”地一个立正,说:“我接到国防部的密令,要求车队改变行驶路线,以防被歹徒劫持。请你的车队跟我们走。”这个人叫卢辉,邢子健和他同在国防部供职,彼此虽无深交,但还是认识的。邢子健便命令囚车跟上卢辉的车。

  押着谷寿夫的囚车在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带领下,沿着另一条线路前进。走着走着,邢子健觉得有点不对劲,车队走的尽是些偏僻的道路。邢子健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他知道再往前去就是一片野坟地,地形复杂,再看看前后吉普车上的人,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道路两边,而是紧张地盯着他们囚车上的人。邢子健的心头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急忙对囚车下达命令:“停车停车!”囚车戛然而停。前面吉普车上的卢辉看囚车不走了,也停了车。邢子健急忙又大声命令司机:“赶快掉头往回开,快点,往回开!”囚车紧急发动。转了一个陡弯,差点儿碰到正急急走过来的卢辉。卢辉一边跑一边喊:“邢少尉,你们怎么往回走啊?”邢子健吩咐车里的人:“别理他,往回走,快点。”卢辉气急败坏地拔出枪对后面吉普车上的人喊道:“截住囚车,把他们给我截住!”

  邢子健一边拔枪还击,一边指挥囚车往前冲。随行的警卫纷纷跳下车来,与两辆吉普车上的人展开了激烈的枪战。最终,押着谷寿夫的囚车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小南门看守所。

  重新移交了谷寿夫后,邢子健特意提醒毕尚清要做好安全警戒工作。毕尚清信心十足地笑着说:“你放心,我这里虽不是铜墙铁壁,但也固若金汤。在我这里谷寿夫他跑不了。”交接完毕,邢子健就回国防部复命去了。

  在南京国防部,邢子健受到了上级的表扬。经查,卢辉已被日特收买,并纠集了一些汉奸试图武装劫持谷寿夫。事情败露后,卢辉立即消失了,现在南京城内军警正联手彻查卢辉和其他漏网的汉奸。

  从国防部回来已是晚上。邢子健刚要躺下,国防部又来电话,说刚才小南门看守所来电话报告说,谷寿夫被押回去后高烧42度。心跳加速,心力衰竭,已出现濒死的症状,现在被送往市郊的教会医院。国防部要求邢子健尽快赶往那家教会医院,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当邢子健急速赶到那家教会医院时,发现医院的院长、医生和小南门看守所的副所长毕尚清都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原来医院虽全力抢救,但谷寿夫还是不治而亡。邢子健来到抢救室,仔细察看了谷寿夫的尸体,发现他瞳孔已经放大,呼吸全无。确认谷寿夫死亡后,邢子健一边为这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没能经过中国人民的公审就死了而感到遗憾,一边监督着看守们把谷寿夫的尸体送到医院的太平间,然后给国防部作了汇报。不久,国防部指示,他可以回去了,谷寿夫的尸体暂留在医院,待国防部的专家第二天来勘验尸体。

  在回去的路上,邢子健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头:为什么谷寿夫垂危时不就近送往国立医院。反而送到比较偏远的教会医院来呢?因为出了卢辉的事情,邢子健再也不敢掉以轻心。马上返回教会医院,发现毕尚清正要带随从离开。邢子健随口问了一声:“你们走了,那谷寿夫的尸体怎么办啊?”见到邢子健突然返回,毕尚清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自然:“不就是一具死尸嘛,就丢在这儿吧,不会出问题的。对了,邢少尉,你怎么又回来了?”邢子健打了个哈哈:“我突然感到肚子痛,来找医生看看。”毕尚清向邢子健敬了个礼说:“那好,您去,我就先回去了。”

  邢子健径直去了停放谷寿夫死尸的太平间。他来到谷寿夫的尸床前,掀开白布,发现谷寿夫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邢子健又看了看四周,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邢子健稍微安心了些,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刚走到门口,又返身回来,绕着谷寿夫的尸床走了几圈,不放心地摸了摸谷寿夫的尸体。就是这一摸,让邢子健大吃一惊,他发现死去多时的谷寿夫不但没有僵硬,而且尸体还是温热的。这其中肯定有诈。警觉的邢子健立刻招来手下,把谷寿夫的尸体悄悄运走,然后通知国防部马上派兵暗中把教会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邢子健自己则带人亲自埋伏在太平间里。

  半夜12时,教会医院的门前果真出现了几条黑影,扛着一样东西慢慢地向太平间摸来。早有准备的邢子健一声令下,来人猝不及防,马上掏枪负隅顽抗,可他们这几个人哪是邢子健他们的对手,不一会儿就纷纷倒在枪口下。这几个人正是冈田次郎带领的敢死队。他们先杀害了一名无辜的中国人,扛着尸体企图来到医院里移花接木把谷寿夫换走,谁知被警觉的邢子健识破,不但没能换回他的主子,自己的小命也丢掉了。

  被移送他处的谷寿夫两个小时不到便悠悠醒来,各项体征趋于正常。经查,河野满等人收买了一个败类——毕尚清,让他拿药丸给谷寿夫服下。此药能使人处于暂时的濒危、甚至假死状态。当然,仓皇出逃的毕尚清没跑出多远,就被捉拿归案。

  出了这两件事,南京国防部再也不敢大意,马上把谷寿夫送进了有重兵把守的南京陆军特种监狱。

  这以后,对谷寿夫的审讯也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全国人民就等着公审谷寿夫的那一天了。

  这天,邢子健下班后没事,沿着秦淮河信步走去。忽然,从他的身后窜出几名大汉,不由分说在邢子健的头上罩上黑布,扭着他的双手,把他塞进了停在附近的一辆吉普车里。等到周围的人明白过来,吉普车早已扬长而去了。

  在车里,邢子健的衣服被扒了下来,他的监狱证章和特别通行证也被搜了去。吉普车又行驶了一段距离,一男一女叽里咕噜说了一阵日本话后,就听见几个人下车走了,吉普车继续往前开。

  趁着吉普车上下颠簸的机会,邢子健悄悄把捆绑的绳子解开了。他掀开面罩一看,发现车里只有两个人,开车的司机和一个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李长美,她和河野满绑架了邢子健后,河野满负责带人乔装去抢谷寿夫,而李长美则负责杀人灭口,把邢子健拉去活埋。趁李长美不备,邢子健猛地一个鱼跃,把手里的绳索狠狠地套在了李长美的脖子上。司机还没反应过来,邢子健抽出李长美身上的枪,一枪就把司机结果了,李长美挣扎了几下,也一命呜呼了。

  邢子健马上找到有电话的地方,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分别报告南京陆军特种监狱和南京国防部。当邢子健驾车赶到陆军特种监狱的时候,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原来,接到邢子健的电话后,狱警们立即加强了戒备,严阵以待。当河野满带着人闯进监狱的时候,埋伏在门边的警卫一拥而上,河野满等人只得束手就擒。后来,河野满在监狱中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药而死。

  1947年3月10日,公审谷寿夫的大会在南京如期举行,谷寿夫被判处死刑!

  1947年4月26日上午11时,谷寿夫被从国防部法庭看守所提出,押赴雨花台刑场。囚车抵达刑场时,谷寿夫已经吓瘫了,连站都站不稳。行刑宪兵将他架下囚车,面对中华门方向跪下。正义的枪声响起,谷寿夫应声而倒。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终于没能逃脱中国人民正义的惩罚。

  

  选自《龙门阵》2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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