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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了200万
1995年夏末的一天，全中国最著名的古玩一条街北京琉璃厂像往常一样，挤满了前来淘宝的人们。这一天的下午，位于琉璃厂最繁华地段的北京文物公司办公室的门被悄然推开，一位神秘的客人走了进来。找到这里的文物鉴定头号专家秦公先生，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幅画说：“这幅古画，我想了解它的价值，您给看看好吗?”
斑驳的质地表明这还真像是一幅有年代的东西，每天都要接待不少来访者的秦公态度谨慎起来，尽管如此，刚刚打开画作的卷首部分，秦公还是惊呆了。阅宝无数的他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这幅画应该是一件极其珍贵的文物，他不由得激动起来，扶画的手也有些颤抖了。
观察到秦公的异常反应，持画人忙问：“这幅画是不是很珍贵?”鉴定文物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秦公回答：“这很可能是著名的《十咏图》，是北宋词人张先根据其父张维的10首诗作出的画，现在看到的卷首部分的内容应该是第一首诗中描绘的情景。”
当兴致勃勃的秦公尚在兴奋之中，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来人把画又卷了起来，剩下的部分也不让秦公看了。看到持画人顾虑重重的样子，秦公劝他把画留下来，以便做出进一步的鉴定，但来人还是决定要走。眼看就要与国宝失之交臂，秦公心急如焚，在他的再三劝说下，来人总算是留下了自己的住址，随后便匆匆离开。
当夜，秦公调来了有关《十咏图》的全部资料，仔细参详。史料记载，《十咏图》原本珍藏在紫禁城的，但怎么会流失到了民间呢?
原来，清朝灭亡后，闭守宫中的末代皇帝溥仪便开始以“赏赐”其弟溥杰为名，趁溥杰每天进宫陪他读书之机，盗运国宝。若干年后，人们在清点故宫遗存时，从登记清单上查到《十咏图》，却不见其物。而此时，已充任伪满洲国傀儡皇帝的溥仪已将《十咏图》等国宝偷运到了长春伪皇宫，其中古籍和书画部分，整箱置于伪宫东院的图书楼，人称“小白楼”。
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溥仪仓皇逃亡，而伪皇宫也遭到乱兵哄抢，小白楼千余件书画被瓜分殆尽，《十咏图》便随着大量珍贵书画散落到了民间。
事隔50年，《十咏图》神奇再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秦公觉得，应该不惜代价收购，让国宝回归它的老家北京故宫博物院。于是，他一次次登门拜访，向藏家解读文物政策以消除对方的疑虑。但谨慎的藏家提出，拍卖公司须预付200万元定金才能将这件作品从他家中带走，而且如果有专家提出异议而不能拍卖，定金不退。
这成了一个难题!
经过再三考虑，自信心极强的秦公认定这是一件国宝级的珍品，身兼瀚海艺术品拍卖公司总经理的他力排众议，答应了藏家的要求。藏家的顾虑终于被打消了，同意将这幅画进入鉴定和拍卖程序。
卖了1800万
从现存资料可以知道，关于这幅《十咏图》最早的记载，出自南宋周密所著《齐东夜语》。而张先有江南才子之称，一生著作颇丰，有(《安陆集》100卷行之于世，他是北宋时期与柳永齐名的著名词人。据说，张先平生仅作一画，可事实上仅此一画，就让他在中国画史占有了一席之地。但因此也有人提出，张先一生从没作画，到晚年却画了这幅上乘之作，这有些说不通，此画应该是代笔之作。
在纷纷扬扬的争议声中，全国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启功先生和副主任徐邦达先生来了，书画鉴定专家谢稚柳、刘九庵、傅熹年也来了，这几位国内最顶尖的权威组成的鉴定小组对这张已经押上了200万元的《十咏图》进行了认真严谨的鉴定，他们的结论是：该画卷具有北宋绘画的典型风格，并有南宋贾似道、陈直斋、元代鲜于枢等名家题记，应属清宫流失的北宋上乘画作，是张先的真迹无疑。
时隔10余年，徐邦达先生依旧记得自己在考据文章的最后写道：“总之，此卷一切均无破绽可疑之点，必为真迹。”
至此，怀疑之论尘埃落定。
鉴定小组立即把这一结果报告给了国家文物局，并建议国家购买此画。国家文物局很快做出批复，同意此画进入拍卖市场，同时做出了“本拍卖品仅限于境内博物馆、国有企事业单位竞买”的限定，并拨出专款，要求故宫博物院志在必得。
1995年深秋的一天，北京一个容纳800人的拍卖大厅里座无虚席，连走廊过道也挤满了人。然而，临近9时拍卖开始时，现场却鸦雀无声。很显然，这样紧张的气氛来自于当天最重要的拍品——《十咏图》。
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杨新代表故宫坐在了竞拍席上，国家文物局的领导也来了，而代表故宫举牌的是有大内总管之称的故宫文物处处长梁金生，这也是梁金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600万的起拍价一宣布，现场聚集已久的能量立刻被释放了出来，一次次的举牌，让气氛达到了白热化，一旦有人高过故宫的出价，梁金生就会再次举牌，价码被一步步推高，终于，有人喊了起来：“不要争了，把画留给故宫吧!”就这样，当梁金生举起1800万的牌子时，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到了拍卖师发出的颤音：“1800万，成交!”
伴随着小锤子砸下的那一刻，《十咏图》终于被请回了故宫，而这一成交纪录，一直到近7年后的2002年，才被来自同一时期的宋徽宗赵佶的《写生珍禽图》长卷打破。
选自《都市文化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