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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地损剑
德州盛产兵器，其中有两家最有名的兵器铺，这两家兵器铺一家买卖冷清，一家生意火爆，生意冷清的是信义兵器铺。信义兵器铺开在德州的胳膊肘胡同，一般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这家兵器铺的存在。
四海兵器铺地处德州最繁华的棋盘大街，前店后厂，一天到晚人来人往，后院打制军器的“叮当”声，几乎不绝于耳。别看四海兵器铺老板邱四林的生意红火，他却拿信义兵器铺当眼中钉、肉中刺。
四海兵器铺虽然财源广进，可是却从来也接不到“大活”。大活是兵器行中的行话，意思是制造有名的兵器。
德州兵器，饮誉全国，故此四方豪杰们买得到精钢佳铁后，皆会去找信义兵器铺，让信义兵器铺的掌锤帮他们打制一件称手的兵器。
信义兵器铺虽然生意寥落，但每打制一件兵器，都会在江湖中引起轰动。
信义兵器铺原来有两位掌锤，分别是李元一和熊占海。李元一去年病故，留下了儿子李焕，和熊占海学艺。邱四林是李焕的亲娘舅，他自然对李焕的事情分外关心。可邱四林到年底一问外甥的学艺情况，李焕满腹委屈地说：“舅舅，在一年之中，熊占海打制了两件兵器，我只有站在旁边看的份，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邱四林听李焕讲完情况，他冷笑一声道：“熊占海那么干，纯属是不安好心呀！”
李元一在世时，信义兵器铺一年的收入李熊两个人是对半分，现在李元一去世，李焕不会打制兵器，熊占海不仅可以拿到盈利的大头，他在兵器铺中也可以一手遮天了。
李焕气呼呼地说：“舅舅，您说我该怎么办？”
邱四林眼珠一转说：“我听说熊占海给县衙的欧阳捕头制作了一把地损剑，咱们就用这个事告熊占海一状去！”
邱四林写了一张状纸，然后领着李焕直奔县衙而去。德州的刘县令听到鼓响，急忙升堂。刘县令看罢邱四林递上的状纸，他郑重地问道：“邱老板，您状告熊占海失信寡义，可有证据吗？”
邱四林当然有证据。三个月前，本县的欧阳捕头得到了一块地损铁，他拿着这块宝铁去找熊占海，想打制一把宝剑，可是没过多久，欧阳捕头就被西山的大盗血无魂杀死了。一个月前，熊占海匿下了地损剑，他将一把锈迹斑斑的烂剑还给了欧阳捕头的儿子欧阳明。
刘县令听邱四林讲得头头是道，他急命衙役去传熊占海和欧阳明。熊占海首先来到了公堂，他一见状告自己的竟是李焕，气得他胡子蓬飞，大声骂道：“小畜生，你竟敢诬告于我，你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吗？”
李焕被骂得一句话也不敢说，邱四林反唇相讥道：“熊占海，你匿下了欧阳捕头的地损剑，何谈信字？李焕为了挽回兵器铺的声誉，这才和你对簿公堂！”
两个人正在争吵，就见欧阳明风尘仆仆地到来了。欧阳明正在西山归元观中学武，他也不知道刘县令派衙役找自己干什么。
刘县令说道：“欧阳明，将你肋下的地损剑借本县一观！”
欧阳明将肋下的地损剑递给了刘知县，刘知县抽剑一看，当时气得就变了脸色。
虽然他不知道地损铁是什么东西，但熊占海给欧阳明的这把剑也太坑人了，这把剑做得低劣不说，剑身上全是坑疤和锈迹，别说当武器，恐怕连杀只鸡都困难！
刘知县气得一拍惊堂木，叫道：“熊占海，你还不知罪吗？”
2.天增刀
欧阳明听了半天，这才弄明白刘县令找他到大堂的原由，他一抱拳说：“刘大人，您弄误会了！”
欧阳捕头被血无魂所伤，他在临死前，曾经告诉欧阳明，一定要相信熊占海，换句话说——熊占海即使给他一根擀面杖，欧阳明都不许有异议。
欧阳明当堂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他手拿地损剑，转身离开了公堂。
刘县令一脸怒色，他正要呵斥妄起诉讼的邱四林一顿，没想到邱四林却说：“刘大人，熊占海匿下地损剑，欧阳明不追究也就罢了，他还犯有一条大罪，曾为西山的恶匪血无魂打制了一把天增刀！”
熊占海在一旁叫道：“刘大人，我确实打制过天增刀，但雇主却是河北来的一位刀客。我跟恶匪血无魂没有一丝联系，望大人明察！”
恶匪血无魂盘踞西山，是德州最大的祸害，熊占海要是通匪，那可够得上砍头的罪过了。熊占海拍了拍胸脯说：“熊某对西山的恶匪深恶痛绝，我怎么可能通匪呢！”
刘县令一听邱四林举报熊占海通匪，他讲话的语调重如铅块，说：“通匪可是大罪，邱老板，你可有证据吗？”
邱四林的证据也都是一些旁证。比如熊占海在打制天增刀的时候，李焕在场，他牢牢记住了那把刀的模样；血无魂经常下山抢劫，他手中的那把杀人之刀，便和熊占海打制的天增刀模样一丝不差！
熊占海分辩道：“刘大人，您可不能听信邱四林一派胡言！”
邱四林反唇相讥：“熊占海，我还真有一个方法可以辨别你是否通匪，你可敢一试吗？”
邱四林这个方法就是，将熊占海关到监狱里，然后四处散布“熊占海通匪，十天之后将在闹市处斩”的消息。如果熊占海通匪，西山的恶匪血无魂一定会下山来救他，如果十天之内西山无动静，邱四林甘愿领受诬告之罪！
熊占海看着巧言令色的邱四林，他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便大声说：“这有何不敢！”熊占海向刘县令自请要住十日监狱，他一定要邱四林尝尝诬告罪的滋味。
刘大人一见熊占海甘愿入狱，他点了点头说：“好，那就委屈你十天。究竟是熊老板通匪，还是邱老板诬告，十日之后，本官定当做个公断！”
熊占海被关进监狱，监狱随后也加强了戒备，一连九天，平安无事，可就在第十天的深夜，血无魂手持天增刀，领着三十多名精干的悍匪下山劫狱来了。他们先用火药炸开了监狱的大门，血无魂刚刚迈过监狱的门槛，就觉得脚下一软，“轰隆”一声，他就掉进了深深的陷坑中……
刘大人一听血无魂被抓，急忙连夜审问，熊占海也被带到了大堂之上。刘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熊占海，现在通匪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讲！”熊占海连声叫屈：“刘大人，血无魂当初打制天增刀的时候，他不仅隐瞒了身份，而且还易过容。我要知道他恶匪的身份，给我多少银子，我也不可能给他打制天增刀呀！”
血无魂披重枷，戴巨镣，被衙役按跪在大堂之上。他听到熊占海的辩解之声，不怀好意地说道：“刘大人，您别听熊占海胡说八道。他就是我们山寨的御用兵器师呀，我那把天增刀上，还刻有他秘密的徽号呢！”
刘大人对着身边的衙役一摆手，道：“让血无魂指证一下，熊占海在这把刀上，究竟留下了什么徽号！”
3.真秘密
一名差役拿着天增刀刚来到血无魂面前，就见血无魂两臂用力，“咔”的一声大响，巨枷裂为碎片，血无魂夺刀在手，反手便砍掉了自己脚上的重镣。堂上的差役们还没等反应过来，血无魂就大吼一声，凌空纵起，夜煞似的落到了刘大人的面前。
刘县令叫道：“血无魂，你想干什么？”
血无魂将手中的天增刀抵在了刘县令的脖子上，冷笑道：“劳你大驾，送我回西山！”
血无魂拿刘县令当人质，然后他又胁迫着熊占海，一起上了刘县令的带篷马车，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飞快地直奔县外而去。
县衙里的公差和捕快一个个提刀荷枪，远远地跟在马车的后面，他们真的不敢贸然进攻，如果血无魂伤了刘县令，可就得不偿失了！
马车最后停在郊外浑水河的木桥之上，血无魂押着刘县令下了马车后，他一晃手中的天增刀说：“刘县令，我用此刀挟你一路，你可看出天增刀有何奇异之处吗？”
刘县令惊恐地摇头，血无魂抽动天增刀，在刘县令的脖子上蹭了几下，可是刘县令的脖子上，却没有一滴鲜血流下。
天增刀竟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刀。天增铁是一种非常奇妙的金属，这种金属极难熔化不说，而且一旦成型，便不可改变形状。熊占海对锻造天增铁根本就没有把握，可是他架不住血无魂的一再哀求，他便升炉抄锤，煅打成了一把天增刀，刀身冷却后，不管他怎么敲扣和研磨，都无法给天增刀开刃，这把天增刀就成了一把无刃之刀。
熊占海心怀愧疚，他向血无魂保证，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他一定会想出给天增刀开刃的方法。
天增刀刀身坚固至极，不管多么锋利的刀剑，都对它造不成伤害。此刀虽然无刃，但却不妨碍天生神力的血无魂杀人。所以血无魂对这把刀，简直爱过性命。
血无魂还在山寨苦等着熊占海给天增刀开刃的方法，没成想熊占海入狱，这就是血无魂得到消息后，领人劫狱的真正原因。
刘县令最后被逼跳河，血无魂趁着公差和捕快营救刘县令的机会，他驾着马车，载着熊占海，直奔西山而去。
熊占海被挟持到西山的匪巢，血无魂就逼着他给自己的天增刀开刃，虽然熊占海想尽了办法，但是天增刀就是无法变成一把锐利的宝刀。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血无魂等得实在不耐烦，他高举着天增刀对着熊占海大叫道：“熊占海，我杀了你这个无用的废物！”
熊占海黔驴技穷，正要闭目受死，驻守寨门的喽冲进大厅来禀报：“大寨主，不好了，县衙的官兵攻打山寨来了！”
这次领人攻打山寨的是欧阳捕头的儿子欧阳明。欧阳捕头本是京城的名捕，因为被奸人所害，故此被贬到了德州当差，他在擒捕血无魂的时候，恶贼仗着人多，将欧阳捕头杀死。
欧阳明艺成出师后，他就来到德州当了一个小小的捕快。半个月前，欧阳捕头被奸人所害的事情查清，刑部为了体恤欧阳神捕，便让欧阳明子承父业，成了德州的总捕头。
欧阳明为报父仇，他率领着手下的几十名捕快和四五百名军士，今日到西山剿匪来了。
血无魂手挥天增刀，一路杀到了山下，他看着欧阳明手里的烂剑冷笑道：“欧阳明，你拿命来！”
随着两把刀剑“咔嚓”一声，砍到了一起，欧阳明手中的烂剑立刻被砍出了一个大缺口。可是不管血无魂怎么使劲，就是无法将欧阳明手中的烂剑拦腰斩断。
血无魂砍了十几刀后，他就觉得不对，天增刀的刀身上，竟龟裂出一道道的裂痕，就在血无魂最后一次全力的挥刀中，天增刀竟碎成了一地的刀屑。
地损铁和天增铁本来就是一对死对头。欧阳捕头得知血无魂已经打制成功天增刀后，他就遍寻西北，不惜重金，得到了一块地损铁。也只有地损铁才能令天增刀碎成一地的刀屑。
地损剑最后被欧阳明刺进了血无魂的胸口，西山的山寨被官军攻破，寨内的山贼也尽数被消灭了。
熊占海来到了血无魂的身边，血无魂正一口口地往外咯血，他虚弱地说道：“我知道了，唯有地损铁，才可以给天增刀开刃。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死也不冤枉了！”
地损剑不管打制成什么形状，它都是天增刀的克星。熊占海发誓，这个秘密，他将永远烂在肚里，谁也不会告诉！
熊占海回望西山，这时候，但见万重峰峦如簇，一点残阳胜血。
选自《上海故事》2013.9
（赵雷 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