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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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南麓的红崖镇只有初中,没有高中,若要上高中,就必须到县城去上。从红崖镇到县城,只有两条道路,要么得绕过浩瀚的沙漠,坐两天两夜的汽车;要么就穿越四十多里的沙漠步行到达。

  暑假过后,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下达了,红崖镇的龙山、天柱和雪莲三名学生被录取了。

  入学的日子到了,三个新考上的学生一商量,决定不坐那既费钱又费时的汽车了,要穿越沙漠,抄近路前去上学。雪莲的爹怕他的女儿年龄小,在路上出意外,就要用骆驼送他们。天柱听了,把胸脯一拍:“老伯,有我和龙山哥两个男子汉带着雪莲小妹,您就放心吧”

  第二天,三个学生就带上行李和水壶出发了。他们大约需要走六个小时,就可以穿越沙漠到达县城。

  走进沙漠十多里时,天气渐渐热起来,太阳把沙子烤得滚烫。三个人脸上出了汗,口也渴起来。天柱和雪莲打开各自的水壶喝了起来,只有龙山坚持不喝,还对他俩说:“节约些,水可是沙漠行人的命根子呀。”

  天柱和雪莲对龙山这个16岁的大哥哥,虽然不敢顶嘴,但是也不服气,还是不断地小口喝水。

  走进沙漠二十多里的时候,老天突然刮起了昏天黑地的狂风。风发出像牛般的吼声,使整个大地都在发抖,风刮起的沙子旋转飞舞,一个个的沙丘都轰轰作响。

  龙山焦急地说:“糟了,我们遇到了罕见的沙暴”他怕天柱和雪莲被狂风卷走,就把他俩拉到一个低洼处,趴了下来。

  三个人趴着不动,涌起的洪水般的沙潮,顿时把他们埋了起来。龙山拉着两人把身上的沙子抖掉,沙潮再把他们埋起。他们就这样抖了埋,埋了抖,不知经过了多久,终于等到沙暴消失了。

  风停了,可是刮起来的沙尘仍然布满了天空。他们透过漫天的黄尘,看到泛白的太阳已经挂在西方的天幕上,知道天色不早了。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到县城,三个人便急急地上了路。走了几步,一直沉思着的龙山,突然果断地说:“把行李扔掉,只带着水壶赶路,天黑前必须走出沙漠”

  天柱把被子和书籍都扔掉了,雪莲还舍不得,尤其舍不得她那几本心爱的小说。龙山又说:“雪莲,保命要紧,你扔掉的这些东西,到学校后,我再给你买”

  雪莲极不情愿地扔掉了东西,跟在后面。

  平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龙山,开始变得健谈起来,问雪莲和天柱高中毕业后打算干什么。雪莲说她要考医学院,毕业后回到故乡来,解决乡亲们看病难的问题。天柱说要考交通大学,毕业后回来修一条贯穿沙漠东西的柏油路。龙山听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三个人在风后新形成的沙丘中穿行着,发现太阳一会儿在北,一会儿在南,都觉得很迷惘,又经过了很长的跋涉,转过一个沙丘,进入了一个马蹄形的沙湾。这个圆圆的沙湾似曾相识,又往前走了几步,三个人同时惊叫起来,原来他们走了几个小时的路,又回到了躲沙暴的地方,三个人丢弃的行李赫然放在那里。

  龙山的脸色变得铁青,说:“我们遇到了‘鬼陀螺’,转了一圈儿又转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说到“鬼”,吓得天柱和雪莲哭了起来。龙山安慰两人:“不要怕,不是真的遇上了鬼,只是我们迷失了方向,只要辨清方向,就能很快走出沙漠。”

  夜幕笼罩,把大地封了个严严实实。想在夜里摸出沙漠,那可是天方夜谭。三人无可奈何,只好在这里过夜。疲惫的雪莲想躺下睡觉,就用手摊平地上的沙子。她的手刚摸到沙子,就惊叫起来。她从沙子中摸出了一个白森森的骷髅,骷髅头骨上的牙齿正好扎在她的手上,一下把她吓昏了过去。

  “快往她嘴里灌水,救醒她”龙山说。

  天柱和雪莲的水在白天就喝干了,天柱急得手足无措。龙山解下自己的水壶,给雪莲往嘴里倒水。

  悠悠醒来的雪莲,迷迷糊糊地夺过水壶,一个劲地猛喝。

  龙山扒了个沙坑埋掉了那个可能是遇到“鬼陀螺”而渴死的人的头骨,他又和天柱搀扶着雪莲往前走了一程,在一滩平沙上躺下来。

  天柱和雪莲伤心地问:“龙山哥,我们现在渴成这个样子,还能活着走出沙漠吗”

  “能,一定能我这里还有一壶水哩,有了它,我们一定能闯出沙漠”龙山一脸的笑容,又说,“不信你俩掂掂看。”他说这话的时候,信心十足。

  天柱和雪莲接过水壶掂了掂,嚯,水不少,足有四斤重

  入夜后,留在沙漠上的余热还没有散尽,大地仍然热得像蒸笼。天柱渴得嗓子里像着了火,水,水呀,哪怕只有一滴,把嗓眼儿里的火浇灭也好呀。天柱听到龙山打起了鼾声,就悄悄地爬到了他身边,想偷喝他壶里一口水。不料,龙山把水壶紧紧地搂在怀里,当天柱的手一触到水壶时,他就醒了,对着天柱大发雷霆:“亏你还是条男子汉,真不害羞”

  “我就舔一口”

  “半口也不行”

  为了能喝到水,天柱不顾一切地去夺水壶,却被龙山猛地摔倒在地。龙山狠狠地叫道:“这壶水就是咱三个人的命,你敢动一动,我就揍死你”

  “看来,这壶水只是为了保你自己的命了”天柱小声咕哝了一句,就躺回了原地。

  天亮后,三个人扭动着身子上了路。他们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艰辛的努力。龙山不时地爬到沙丘高处,认真地测定着方向,三个人一直朝县城方向走着。

  在走出十多里路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高悬在天空的太阳,像一个大火球,喷射出来的火舌在人身上猛舔。天柱觉得身上的血都快被晒凝固了,他无力地央求说:“龙山哥,你就发发善心吧,给口水喝”

  雪莲也沙哑地哀求:“我快渴死了,龙山哥呀,你就救救我吧”

  “走,往前走。过了前面的沙丘,就让你俩喝个够。”龙山说着指了指远处的沙丘。

  水壶挂在龙山的腰间,左右摇晃。

  天柱和雪莲看到水壶,就有了希望,希望就化为力量。两人蹒跚着,蠕动着,紧跟在水壶后面。雪莲的眼光紧盯着水壶,水壶摇晃,她的目光也跟着摇晃,身子也跟着摇晃,终于晃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天柱的魂儿,也像被装进了水壶,尽管瘫倒在地上,但两手仍想抓住水壶。

  龙山转身返回,吃力地背起了雪莲,狠狠地踹了天柱两脚,吼道:“快走,不能死在这里”

  “你就给口水喝吧”天柱的哀求声低如蚊蝇。

  “不行,说不行就不行,必须过了前边的沙丘才给你水喝”龙山说着,踉跄了几步,也栽倒在地上。他咬着牙,顽强地支起身子,拖着雪莲向前爬行。

  天柱想站起来,却不能够,他咬牙跟在后面爬。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水壶,终于爬上了沙丘,又爬过了沙丘。

  前面的龙山突然缓了一口气,艰难地说:“前边就有……人家,我走过……这条……路。”说着嘴里突然冒出了一股殷红的鲜血,头一垂,昏了过去。

  沙丘下面草原上的牧民,看到沙丘下跌倒的三个人,立即策马过来,其中一个妇女使出了草原上惯用的女人救女人的方法——用乳汁救醒了雪莲。男牧民发现龙山口里喷出的血,都说他是严重脱水,是火气攻心造成的,应该赶紧给他灌水喝

  天柱急忙取下龙山身上的水壶,想给他往嘴里倒水,他拧开了盖子,却惊叫起来:“沙子,水壶里全是沙子”

  “我想起来了,是在我渴得昏迷时,龙山哥把他水壶里的水给我喝了。”雪莲恍然大悟地说。

  沙子,沙子是这壶沙子给了天柱和雪莲希望,这壶沙子是生命的召唤,召唤着没有绝望的天柱和雪莲挣扎出了死亡之海

  天柱和雪莲明白了龙山的良苦用心,伏在他的身上大哭起来。

  选自《故事世界》200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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