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木假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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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德州知县单宝珍为了一件久批不下的公文,亲自到渝州府衙看个究竟。知府诸葛天傲听到通报后,让师爷出来传话:“德州发生的这起命案尚有疑点,还有必要取证重审。至于三条疑点,知府大人已写在公文上,你拿去再仔细琢磨琢磨。”说完,师爷将一份公文交给单宝珍。

  单宝珍坚持要见知府当面请教。诸葛天傲只好放下案上的其他公文,来到厅中。单宝珍刚要见礼,忽然惊讶地指着出来的人说:“你不是诸葛天傲!”

  诸葛天傲闻言一惊,拉下脸说:“你胡说什么?”单宝珍退后两步说:“我与诸葛天傲是同科进士,见过两次面。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此语出口,顿觉不妙,急忙捂住了嘴。

  诸葛天傲却笑了:“看来你的记性太差了,才分开两年,你竟连我的相貌都记不得了。”师爷也跟着哈哈大笑。

  单宝珍怕节外生枝,客套了几句就告辞而去了。

  回德州后,单宝珍心中一直不安宁。两年前诸葛天傲高中状元,他和学友前去祝贺。丰神俊朗的诸葛天傲因略带几分腼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在渝州府见到的这个“诸葛天傲”,皮肤稍黑,五官也不及以前那个状元好看。

  单宝珍决定暗中去向诸葛天傲的夫人蔡玉奴打听一下。处理好手头的事务后,他又悄悄来到渝州。几天后,他得知蔡玉奴要到乡下去扫墓,便尾随而至。蔡玉奴先在一座有碑的坟前祭祀一番,然后斥退家仆丫环,独自在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前默哀了好一阵。她正缓缓地往坟上添土时,单宝珍从旁闪出,吓得蔡玉奴失声尖叫:“有强盗!来人哪!”

  “夫人莫怕,我不是强盗。”单宝珍忙打着手势急切地说,“在下是诸葛大人的旧识,有句话问得唐突,请夫人莫怪。这个诸葛天傲是两年前和夫人在京城成亲的那个诸葛天傲吗?”

  “你胡说些什么?”蔡玉奴大惊失色,厉声道,“请你说话要有点分寸。”说着,目光却投向了那无碑坟墓,眼中又闪过几点泪光。单宝珍还待说什么,她已唤来家仆,很快走了。

  单宝珍从蔡玉奴微妙的反应中觉察出了此事的蹊跷,心想:“两年前有消息说诸葛天傲赴任途中曾遇到山贼,难道是他被山贼杀死了,山贼又冒名顶替来做了官又霸占了蔡玉奴?”单宝珍越想越心惊,便决定去一趟京城,去找蔡玉奴的姨父李患。

  李患是翰林院编修,听单宝珍说了经过,当即来到俞天官府上。两年前正是俞天官任主考官吏点诸葛天傲成为头名状元的。二人商议先不要声张,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当下两人向天子奏请要回乡祭祖。天子允准,他们就和单宝珍一起秘密来到渝州。

  李患和俞天官等人来到一热闹茶馆,边喝茶边向左右百姓打听诸葛天傲为官如何,众人异口同声都竖大拇指,称赞知府大人是个“青天”。

  也巧,诸葛天傲这时身着便服来店中喝茶。单宝珍远远瞧见,忙向俞李二位大人知会一声,钻入桌底隐藏起来。二位大人一看,这个诸葛天傲果然不是真的。

  店老板早已迎上前去,未说先笑:“大人,请到楼上雅间……”“不用,”诸葛天傲摆手道,“我在山溪村遇到一件案子,吩咐他们上这儿来结案。麻烦你去准备一锅煮沸的茶水。”说完拣了张桌子坐下。店老板答应一声,自去忙开了。

  不久,果有一老妇扯着一个少妇进来,身后有两个壮汉用滑竿抬着一个浑身裹着布条的老翁。街上的百姓和店中的茶客见知府在此问案,便挤满了茶楼。

  诸葛天傲正色道:“韩万氏,你说你儿媳忤逆不孝,将煮沸的一锅茶水泼到你丈夫身上,可是实情?”老妇说:“千真万确。”诸葛天傲又问少妇:“韩肖氏,你说你公公调戏于你,你反抗之时,碰翻了一盆刚起锅的茶水,烫伤了他,是也不是?”少妇说:“句句是实。”诸葛天傲又问一个壮汉:“韩小刚,你既没亲眼看见,为何也一口咬定是你妻子泼水烫伤你父亲?”韩小刚说:“肖氏自进家门就虐待公婆,小人早就想休了她。”

  这时诸葛天傲让老妇去端店老板准备好的那锅茶水。锅极烫,水又多,老妇哪里敢端!他又让韩小刚去端。韩小刚试了几试,也不敢将正在炉火上沸腾的大锅茶水端起。诸葛天傲见此,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韩小刚,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敢碰的锅,你妻子如何敢碰?再说,锅中茶水少说也有三十斤,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端得起?肖氏,伸出你的双手给他们看看——肖氏若端锅,仓促之中双手必定会被烫伤。可她双手完好无损,倒是背上脚上有几处烫伤。分明是你父亲老不正经,趁肖氏一人在家烧茶水欲行非礼,肖氏反抗时碰翻了刚舀入盆的茶水,以致烫伤你父亲。你们一家大小欺侮一个女人,毁坏她的名誉,令她含冤受罪,该当何罪?”

  那老妇急忙跪地求饶。少妇掩面呜咽,不住地向诸葛天傲叩头。诸葛天傲下令将韩小刚母子拖去打板子,并恩准少妇离开韩家改嫁,末了又威严地说:“各位乡亲父老,他日若再有诬告他人者、虐待妇人者,本府决不轻饶。”围观百姓人人呼喊“青天”。

  诸葛天傲离开时,还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放在桌上,说是付给老板的茶钱。俞李二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致点头赞许诸葛天傲的为人。

  次日上午,诸葛天傲出门去了。李患和俞天官一起来到府衙后院,声称是蔡玉奴的同乡来看看她。蔡玉奴正和奶娘在花园中逗着一岁半的儿子玩儿,乍见进来的两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李患喊了声“玉儿”,蔡玉奴才回过神来,跪在李患面前,叫一声“姨父”,顿时泪如泉涌。李患扶她在石凳上坐下,问:“玉儿,这两年你过得好吗?”蔡玉奴先是点头,继而摇头,又点点头。李患急了,催问道:“你到底过得怎样?那个人到底是谁?”

  蔡玉奴依旧泪水涟涟,哽声道:“他——他是假的。”李患紧紧抓住她的手,急道:“是不是他杀了天傲又强占了你?”“不!姨父,他——他是好人!”她再次跪下,哭诉道:“两年前,天傲赴任途中,在江上遇到了水盗。他们杀伤了天傲,将公婆打昏,把我抢到大船上。这时,有一人乘一叶扁舟经过,听到我的哭声,上船杀了盗贼,救下了我。回到我们的船上时,天傲已奄奄一息。天傲临终之际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公婆托付给他,又请求他替自己赴任,去渝州惩治那几个贪官污吏,以完成天傲做一个清官留名青史的夙愿。恩人答应了天傲。他说只待任期一满,就辞去官职,到时谁也不会知道他是假的诸葛天傲。”

  “原来他是个大仁大义的英雄,清正廉明的好官,真是难得。玉儿,那你和他——”“他对玉儿一直守礼,对公婆极尽关怀,对孩子呵护备至。去年婆婆去世前请求他娶我,可他却说真君子不能欺朋友之妻。姨父,玉儿真的也想把终生托付给他,可难以启齿。”

  李患和俞天官不由得对这个假状元肃然起敬。

  诸葛天傲回来后,见此情形,便拜倒在两人面前,说:“草民冒名顶替,实是罪不可恕,望二位大人秉公处置。”俞天官拉起他说:“老夫失去了一个得意门生,实在可惜。但今日见了你,又甚觉安慰。”然后不但同意他继续把这官当下去,还执意为媒,将蔡玉奴正式许配给他。

  俞、李二位大人回京向天子奏明此事,天子不但不治“诸葛天傲”的罪,反将他召回京城,当场考试,破格将他点为状元,并恢复他的本名“夏安峻”。此后将他连连升调,数年后,这个当初的假状元做到了剑南节度使,后来又成为蜀中一代名将。至于那单宝珍,因为荐贤有功,后来也几番升迁,成为造福一方的名宦。

  选自《山海经》200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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