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给我擦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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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作为总经理秘书进入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姓徐,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物。30多岁,便拥有了4个经济实体,固定资产近500万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两年公司出现了经济大滑坡,尤其是下属的酒厂,已负债累累,入不敷出。为拓展新产品“稠酒”的销售市场,打好翻身仗,厂领导在公司办公室闲谈时提出了产品直接进入家庭的销售方案。

  其实,所谓的“直接进家庭”,不过是踩着人力三轮车进入居民小区现场叫卖而已。如此“下策”,也只有在下班闲聊时才说得出口,至于是不是具有可行性,目前还值得怀疑。

  徐总正在擦皮鞋,一言未发。他没有爱发言的嗜好,常常是等别人议论完了才开口。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平静下来后,徐总说,派个人去验证吧。可是,派谁去呢?酒厂只有8个业务员,而且4个出差未归。不等众人开口,我就自告奋勇地说,让我去吧。

  进公司3个月了,手头的工作我已经游刃有余。每月800元薪水虽然不太多,却也是我们这座城市工薪阶层的中等偏上水平,这常令我产生功薄禄厚的愧疚感。而且公司管理阶层的同事都与我有着5岁以上的年龄差距,不说结婚生子,至少也有了恋人。让他们上街踩人力三轮车,我估计拉不下面子。

  我说,让我去吧,给我一周时间,我不仅要现场销售,而且准备在市区各居民小区建立销售网络。

  徐总见我一改昔日插科打诨的形象,不像是在开玩笑,就同意了。大家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伸出一只手,对徐总说,把刷子借给我用一下吧,皮鞋擦亮了,人也会显得潇洒些。徐总开怀大笑,说潇洒就不用了,你准备销酒去吧。我接着徐总的话贫嘴了一句,销酒也需要潇洒嘛。

  徐总笑得更厉害了,说,如果你能在居民小区打开稠酒的销售市场,你的皮鞋我帮你擦。我听了心里一热,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开玩笑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上街了,踩着人力三轮车。车上是20扎散装的稠酒,大约150公斤。我在晨曦中穿街过巷,并不担心会遇到熟人。因为昨晚我已经想过了,一个人要真正做成功一些事,是不能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与眼光的。只是在吆喝的时候,由于我音质太差,达不到应有的效果,这让我对于完成任务有了惟一的担忧。静静的居民小区,是小贩们带来了喧哗,那些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交织成一串串诱人的音符。慢慢地,我摸到了诀窍。我把人力三轮车踩到那位我认为声音最洪亮的大嫂身后,待她吆喝完“卖米粉啦”,我便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卖稠酒哇。”承上启下,衔接自然。我的声音虽比大嫂的低,却具有同样甚至更好的冲击力。

  大嫂是在我连续卖掉3瓶稠酒之后才发现我占了她便宜的。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以示警告。我嘿嘿地向她笑笑,没有吱声。大嫂于是又开始吆喝了。当然,我的声音还是由她带路。大嫂瞪了我一眼又一眼,发现依然无效,干脆就不叫了。我只好猛踩了一阵人力三轮车,寻找下一位合作伙伴。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嗓子吃不消,不到两个小时就沙哑了。我买了一盒“金嗓子喉宝”,依然无济于事。正值迷茫之际,突然瞧见街上有宣传车结队而过,顿时灵机一动。找了块木板,借了支笔,不到3分钟就弄了块“招牌”搁在三轮车上,省去了吆喝的麻烦。

  以后的事情不值一提,尽管有烈日曝晒,也有骤雨倾盆,但我觉得,无论是谁,只要像我这样迈出了第一步,吆喝出了第一声,我能做到的大家都可以做到。

  最后一天傍晚,我风尘仆仆地赶回公司,已是下班时间了。办公室除徐总外还坐着一些人,有公司的,也有下属实体的。徐总见我进来,很高兴地说,我们正谈到你呢。我跟大家打了招呼,见没有什么事,就拉开抽屉,找刷子,准备为一周没有“捞油水”的皮鞋“美容”。

  没想到徐总快捷地走到我身边,要过刷子,示意我坐下,然后蹲了下去……我慌忙谢绝。

  徐总笑着说,紧张什么?我承诺了给你擦皮鞋的,作为管理者,最重要的就是言而有信。公司有你这样的员工,我从心底里高兴,别说是擦皮鞋,就是洗脚,我只要承诺了也会兑现的。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年底的时候,徐总力排众议,让我走上了那个最重要实体的经理岗位。赴任的前一天,我去公司办公室,没有跟徐总拍胸脯表决心,只带走了那把刷子,以及半筒没有用完的鞋油。

  选自《南叶》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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