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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的曾国藩在京城做上大官后，家乡的三亲六戚们就全有一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这不，曾国藩的远房侄子曾天，今日就出外惹是生非了。
曾天喝得醉醺醺的，领着他家的大黄狗，歪歪斜斜地从一家酒店出来。此时，一个叫董石头的１５岁男孩，正挑着一担柴在他前面走。曾天看着董石头急匆匆的脚步，心想：他妈的，走得比我还快！于是对着大黄狗一挥手，大黄狗就飞一样地蹿到董石头身后，对准董石头的腿肚子上咬去。可怜的董石头，莫名其妙地就被大黄狗咬得鲜血直流。
董石头的父亲董老大找到曾家论理，可是曾天和他的母亲连句人话都不讲，赔情道歉的事就更别提了。董老大一气之下，状告到县衙门。
县太爷听完董老大的陈述，低头想了半天，才“唉”了一声说：“你这状不告也罢。我知道你冤，可是这世上，有欺人者，就有受冤者。”他又从兜里掏出３两银子，送到董老大手里，说，“拿上这钱，回去给孩子治伤吧！对曾天这种人，只能敬而远之罢了。”
董老大手里拿着县太爷给的３两银子，心寒意冷地往回走，迎面却碰上一队手举“肃静”牌的队伍。凑巧极了，此时，曾国藩回家探亲来了。
董老大发冷的心里突然有了一股热气：都说曾国藩是明官、清官、理官，难道一遇到自家人犯事就成了昏官、狗官、黑官？董老大一激动，便上前一跪，拦住轿子。
曾国藩慈眉善目地下了轿，听罢董老大一番话后，他的脸立即严肃起来：“真有此事？”
董老大磕下头去：“不敢有半句谎言！”
“好！你随我到县大堂！”
县太爷见曾国藩把个董老大带了来，又听说他要亲自审案，一时不知所措，只好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曾国藩一声令下：“速带曾天！”
曾天大模大样地走进大堂，一看坐在堂上审案的是叔叔，立即喜笑颜开地高叫：“叔叔，你何时到来的？小侄正要前去迎接！”
“你给我跪下！这是大堂，不是你家！你快给我从实招来，放狗咬董石头，为了何事？”
曾天怒瞪了一眼董老大，慢慢跪在地上，低声说：“没有这事。”
曾国藩大怒：“给我重打２０板！看他还狡赖不！”
县太爷一凛，董老大也一凛。
板子还没打在曾天的身上，曾天就开始“哎呀哎呀”地大叫。县太爷急忙打圆场：“曾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因为他是我的侄子？”曾国藩不疾不徐地问。
县太爷看着一脸庄重严肃的曾大人，不敢多说任何话，只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曾天被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只好全部说了实话。
曾国藩拍案而起：“曾天，你放狗咬伤董石头，该怎样处治？”
“我赔，我赔……”曾天说。
“董石头的误工费，你也得一并拿出。你还要到董石头的床前，亲自照顾他，并承担他原来的担水、劈柴等杂活！”
曾天面露难色，“这……钱我可以赔偿，劈柴、担水，我可从来没有干过，我怕难以承担……”
“正好趁此机会，在他们家历练一下，时间以半年为限。你马上回去取２０两银子送给董老大。明天就到董家按我说的话去做，如有差错，我会加倍处罚！”
县官和董老大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无法断定这是不是曾大人在演戏。直到曾天捧着银子，拖着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腿来到董老大面前时，董老大才疑疑惑惑地接过银子，对曾国藩磕下头去：“曾大人，这银子已经足够了，床前伺候、劈柴担水这些事，哪是您侄子干的活？万万使不得！”
曾国藩和颜悦色地说：“我做官，断的是案，评的是理，不存在亲情。把理说清，把案断明，也不枉我头上这官帽一顶！”
董老大眼里出泪了，他说：“曾大人，我知道您是好官，可曾天是您的侄子……”
曾国藩打断董老大说：“在大堂上，曾天和你一样是平民，应该遵理、遵法。曾天超过了这个界限，挨打、挨罚是咎由自取。你赶快给你儿子治腿去，这里没你的事啦！”
董老大千恩万谢地走啦，曾家却热闹起来，曾天母亲哭哭啼啼地来到曾国藩面前：“……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我儿千不对万不对，你看在我这个嫂子的薄面上，也不能那样严厉地责打他，而且一打就是２０大板啊！你还让他去担水劈柴，伺候那董石头，这让曾天往后还怎么做人？”曾天母亲越哭越痛心，泣不成声。
曾国藩的眉头紧蹙，看着这本家的嫂子，心想：有这样不明事理的母亲，焉能没有那样的儿子？他反问道：“如果曾天不无事生非，谁会去处罚他？你平时对他不严加管教，待他惹出事来又顾及他的脸面，其实他的脸面早就丢尽了，我只不过是帮他重新捡回来而已！”
“我要是不接受，你预备怎么办？”本家嫂子并不示弱。
曾国藩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地上踱开步子，说：“难道你真的不服从判决？”
“不服从！”
“那只有一条路，由我代他受过。谁让我有这样一个不长脸的侄子呢！”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曾国藩火从心头起，他正色道：“只不过我要声明一下，从我代他受过的那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脱离了这种亲情！”
果不其然，第二天，曾国藩就布衣打扮，来到董家。董老大一家惊慌失措。他安慰了一番，并仔细询问查看了董石头的腿伤，真给董石头端饭送水，又在董家担起水、劈起柴来。
曾国藩的这一举动立刻惊动和激怒了整个曾氏家族，他们对曾天母子群起而攻之。曾天万万没有想到曾国藩真会到董家代他受罚，他惊恐不安，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来到董家，跪在正在忙碌的曾国藩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叔叔，原谅我的诸多不是和狂妄自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曾国藩把他拉起来，放下手里的活计，对董老大说：“你细细教他，这乃是帮我。”
所有曾氏家族的亲戚朋友全都赶来了，跪在董家门前的大道上，请求曾国藩回去。曾国藩看着他们说：“我为官，为的是国之官、民之官，不是亲戚官！你们和我曾国藩沾亲带故，要勤勉、本分、从良、从善做人，不可张扬跋扈、横行乡里，我曾国藩才觉面上有光……”
从此以后，曾国藩的诸多亲戚朋友，都不得不记住曾国藩的话，免得日后犯了事，再遇上这铁面无私的亲戚官。
选自《乡土》2001年第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