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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人不是故事，而人咬狗却是新闻；人捉猴子，自古有之，而猴子捉人，却是最近发生的事。
以“猴子王国”著称的凌霄山，有九座白云缭绕的高峰。这里居住着成群结队的猴子。
这一天，从凌霄山的南麓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行踪诡秘之人。一个背着一只大酒篓，另一个挑着两只用细钢筋编的大笼子。两人到这深山老林来干啥？是来偷猎猴子的。据说现在大城市里的款爷们时兴吃“猴脑”这道菜。这道菜的做法相当残忍：酒店老板把活蹦乱跳的猴子牵到食客面前，先用木枷卡住猴子的脖子，然后用斧头劈开猴子的脑袋，取出还活颤颤的猴脑下锅烹炸。正因为做法残忍，也就更有刺激性，价格也就特别昂贵。于是，便有赚钱红了眼的偷猎者，置《野生动物保护法》于不顾，经常到凌霄山来偷猎猴子。这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曾经多次进山来发过猴子财，这次又潜入山中，捕猴子来了。
两人来到了凌霄山的腹地，选了一个僻静的山谷，放下了钢筋笼子和酒篓。矮个捕猴人心虚地东张西望，高个捕猴人催促他说：“半截缸，你磨蹭什么？快打开酒篓，摆好酒碗。”
被称作“半截缸”的人说：“打枣杆儿老兄呀，我们可要多加小心呀，瞅瞅有没有森林管理处的人和林区派出所的人呀。”
被称作“打枣杆儿”的人说：“这里很隐蔽，不会被发现的。”
二人说着，便打开了酒篓，摆好了酒碗，悄悄地躲进了附近的一座山洞中。
山谷静谧，山风阵阵，旷野中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远处的草丛中探出了些猴头猴脸。有些小猴被酒馋得抓耳挠腮，龇牙咧嘴，跳跃着向酒篓围过去。这时，猴群中发出了“唔哇”的一声凄厉长啸，划破了山谷的寂静。随着这声长啸，小猴们像是听到了命令，又都“嗖嗖”地逃回了树丛。这长啸声果然是命令，是一只老公猴发出来的逃跑令。这只老公猴有了一大把年纪，它身上原来的金黄毛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老得连腚上的毛也掉光了，露出了更显眼的大红屁股。老公猴的身边还跟着一只老母猴。老母猴也够老的了，老得两颗门牙已经掉了，瘪着老太婆一样的嘴。老母猴喁喁地低叫着，好像在告诉老公猴一些什么话似的。老公猴点着头，把一群猴子猴孙们带领到山谷侧崖的树丛中。两只老猴盯着山谷中摆放的酒篓和酒碗，气得眼里喷出了怒火。是呀，就是这些捕猴人，用了这种“摆酒醉猴”的鬼把戏，才把猴子猴孙们捉去了不少。今天幸亏它俩跟着猴群，不然，不知又要有几个馋酒喝的小猴子要丧命哩。
老公猴和老母猴低声喁喁了一阵，是在商量着什么。随后老公猴从猴群中唤出了四只形状硕大、身体健壮的大猴子，神情严肃地向它们喁喁地交待了一番。等四只大猴子点头表示明白了，两只老猴便挺身朝酒篓走去。
两只老猴来到酒篓前，先用爪子伸进酒篓蘸了点酒，放在嘴里吮，后又咂着嘴，显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接着，又东瞅瞅，西瞧瞧，发现确实没有险情，就从地上捡起了酒碗，从酒篓里舀出酒，“嗤溜嗤溜”地喝起来。它俩一阵狂饮，喝得大醉，先是歪歪扭扭地跳起了“醉猴摇滚舞”——翻筋头，晃屁股，摇尾巴，上蹿下跳……最后倒在地上，很快进入了梦乡，打起了呼噜。
“打枣杆儿”和“半截缸”从山洞里钻出来，哈哈大笑：“醉了，倒了，神通再大的孙悟空，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今天捉住的这两只猴子，个够大的，至少可以卖千把元钱，我俩发财了。”两人说着笑着，把两只老猴装进了钢筋笼里。
就在两人高兴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两只大猴子，它们从地上摸起了石头，朝“打枣杆儿”和“半截缸”没头没脸地砸来，居然把他俩的头上打起了紫疙瘩。两个捕猴人大怒，就解下身上的包袱，抡起扁担去追这两只猴子。两只猴子好像是在故意气这两个捕猴人，跑跑停停，停下来就扔石头。直气得两个捕猴人追了一程又一程，一直追出去二里远。
且不说那边人追猴子，再说这边的山谷里又出现了另两只大猴子。它俩解开捕猴人扔下的包袱，把里面捕猴人带进山来的干粮——几个馍馍扔进了酒篓里，又把他俩带来的水壶也提跑了。
两个捕猴人追了半天扔石头的猴子，哪里能追得上？只好气喘吁吁地又回来了。两人回到酒篓旁边，见猴笼已经空空如也——两只老猴已经被救走了。两人非常懊丧，大叫中了猴头们设下的“调虎离山”计，然而，后悔也晚了。由于两人跑了些路，折腾了半天，觉得肚子确实很饿了。两人找了好一阵子，才在酒篓里发现了被酒泡着的馍馍，再去找水壶却没了踪影。他俩饥不择食，只好把被酒泡了个透的馍馍捞出来吃，没有水喝，就用酒碗从酒篓里舀出些酒来当水喝。
两人吃罢喝罢，怀着失望的心情就想下山。不料，酒精在他俩肚子里起了作用，摇摇晃晃地没走出多远，就瘫在地上睡着了，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鼾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鬓斑白的森林管理员和几个林区公安员巡逻到这里，看到钢筋笼子里居然装着两个酒醉如泥的人。人们看到来偷猎猴子的人自己却被装进笼子里，大惑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老管理员却嘿嘿地笑了，他说：“这肯定是山里的秃腚猴公和瘪嘴猴婆干的。这对老猴精为了报复捕猴人，便冒险出来喝酒——其实它俩一点酒也没喝，只是摆出了喝酒的架势，把酒都倒在地上。如果大家不相信，请往这里看！”
人们在老管理员的指引下，看到酒篓旁边果真有被酒洒过的一块块湿地，还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老管理员接着又说：“这两只老猴佯醉被捉是有目的的，以便摆出让两只大猴子前来解救的架势，远远地引开捕猴人，再由另外两只猴子把他们的干粮扔进酒篓里，提走他们的水壶，用这种计策‘灌醉’捕猴人。最后，全体猴子再一齐出动，把捕猴人装进笼子里，使捕猴人变成了‘醉猴’。”
“老管理员呀，你这是天方夜谭吧？”几个新调来的公安员摇头不信。
“这是事实，我们已经遇到过两次这样的事了。你们若不相信，等捕猴人酒醒后，一审问便可以得到佐证。”老管理员言之凿凿。
“这对老猴简直成精了，这也是在长期与坏人的周旋中，得到了进化，长了心眼！”几个公安员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年轻人把装有两个捕猴人的笼子抬起，要抬到森林派出所去，待他俩醒来时再按法律惩办！当人们抬着“醉猴”下山时，两边观看的猴群又笑又叫，手舞足蹈。它们这是在庆贺胜利。
选自《新聊斋》２００１年第２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