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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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仙姑山命案
  寒冬腊月的仙姑山发生了一起命案,仙姑镇的杜牛死在山顶枯林里,他背后被刺了一刀,鲜血流了满地。铁奎得知命案后,火速上了仙姑山,随他同来的是仵作杜花豹,还有杜花豹的徒弟毛头。
  杜花豹检查了尸体,对铁奎说:“致命伤就是背后一刀,凶手很可能是偷袭刺死了死者。”
  铁奎点头:“我也这么想。”
  死者手指缝里还捏着一块纸片,纸片上有一个“仙”字,杜花豹把纸片收好,交给了毛头保存。山顶寒风瑟瑟,毛头被冻得鼻涕一把把地流:“这山上好冷啊。”
  铁奎苦恼地叹了口气:“没脚印,也没证物,这么冷的山上也不可能有目击者。我想想就觉得脑袋大。”

  杜花豹开口说:“死者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一定有他的原因,或许是同人相约,或许是受人胁迫,这点可以作为调查的方向。死者是仙姑镇的人,最好从邻居和亲人开始入手。”
  铁奎立刻安排人去调查。
  枯林尽头是一个好像鹰嘴的断崖,杜花豹心血来潮爬上断崖。断崖上有三五棵一人抱的百年松树,杜花豹俯视崖下茫茫山色,顿觉胸口畅快许多。
  “师父,该走了,再不走我就快冻死了。”毛头挥手喊。
  杜花豹无意间瞥到一棵松树腰干上有指头粗细的摩痕,杜花豹并未很在意。杜花豹吩咐衙役将尸体抬回县衙。
  二、错综复杂
  次日清晨,杜牛案有了进展,捕快们通过调查锁定了三名跟杜牛有恩怨瓜葛的嫌疑人。
  第一个叫黄挂,他是仙姑镇数得着的地痞无赖。黄挂经常跟杜牛因为药材买卖发生纠纷,两个人也曾大打出手。
  第二个叫王衡,他是仙姑镇百名药铺的老板,据街坊说王衡曾经要了杜牛一笔珍贵药材,可后来却狡辩说没这么回事,药材钱也不给杜牛。两个人还为这事打过官司,但因为没有契约明文,所以县衙偏向了王衡,杜牛从此跟王衡结下梁子。
  第三个叫迟安生,迟安生跟杜牛的恩怨只因一个“情”字,两个人是光屁股长大的朋友,长大成人后都喜欢上了邻村一个姑娘,姑娘最初对杜牛表现出好感,杜牛也下定决心非姑娘不娶。后来杜牛外出做游商,回来的时候却得知心爱的姑娘嫁给了好朋友迟安生。杜牛和迟安生便割席断义,从此成为仇人。
  铁奎将情况告诉了杜花豹,杜花豹抽一口旱烟。铁奎开口问:“老杜啊,你觉得谁可疑?”
  杜花豹咧嘴,“说可疑的话,三个都可疑。但谁是真正的可疑,倒要好好琢磨琢磨。”
  杜花豹瞥了毛头一眼,毛头瓮声瓮气道:“尸检确定了杜牛是死于昨日未时末(下午15时左右),三个人谁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不在场证据,谁就最可疑。”
  铁奎捏紧拳头,“好,我去问。”
  对于昨日未时末在干嘛,三个人都有各自的说辞。黄挂说他在睡觉,他光棍了四十年,当然没人能给他作证。王衡想了想说,未时末他在药铺整理账目,整账的事不能让伙计看见,所以那时候他也没人证。至于迟安生,他当时帮表弟购买婚事的灯笼,红烛,绸缎等物件,店铺掌柜可以作证。
  铁奎派人调查,黄挂,王衡在昨日未时的确没人见到,至于迟安生,他最早出现在绸缎庄的时辰是申时刚过(大约是下午15时30分左右)。
  铁奎跟杜花豹一说,杜花豹思索道:“从仙姑山枯林杀人行凶,再赶到山下,凶手最少需要一个时辰,这么看来迟安生是清白的。”
  “那么凶手就在黄挂和王衡中间。”铁奎瞪大了眼珠子。
  杜花豹总觉得心底有些别扭,像是有重要东西被自己遗忘了一样。杜花豹深吸一口气,“毛头,你说今天仙姑山还那么冷吗?”
  毛头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不,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杜花豹有深意地一笑,笑容却比哭都难看。
  三、暗中走访
  “啊,师父,你还要上仙姑山!”毛头得知师父的计划后,第一时间就换上了厚棉衣,厚皮靴。
  “我想再去瞧一眼。”杜花豹觉得心里的疙瘩跟仙姑山有关。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去趟仙姑镇。”杜花豹把旱烟杆别在腰带上,搂着徒弟说。
  师徒二人来到了仙姑镇,杜花豹暗中走访镇上百姓对于黄、王、迟三人的看法,结果得到的是,黄挂是一个纯粹的无赖,王衡是一个纯粹的奸商,而所有人都觉得迟安生是一个好人,他经常给穷苦人赠衣施药。
  毛头说:“师父,凶手肯定是黄挂!那家伙尖嘴猴腮,目露凶光,一准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人不可貌相,有些道貌岸然的君子背地里却尽做令人发指的恶事。”杜花豹断然不会凭外貌判断一个人的好与坏,黑与白。
  “还得查问一个人。”
  “谁啊?”毛头问。
  杜花豹慢慢说:“杜牛。”
  杜花豹从老街坊入手,一位耄耋老者说道:“阿牛小时候特别调皮,他光屁股朝我家院门撒尿……不过阿牛的爷爷厉害啊,每年入冬开春的第一车药材肯定是他先备齐的,阿牛的爸爸也了不得,不管多大多冷的冬雪,他都能安然无恙的把药材采回来。”
  “杜家做药材这行,每次大雪封山他们都能囤积居奇,这才发了家。”又有人说。
  “大雪封山。”杜花豹远眺仙姑山浓浓的山色,陷入深思。
  毛头小声呼唤:“师父?”
  杜花豹回过神,“我们上山。”
  “唉,好。”毛头好不情愿地哼哼道。
  天空变得沉甸甸,杜花豹和毛头马不停蹄爬上了仙姑山。那片沉尸的枯林里漆黑阴森,毛头两脚发软,“师父,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来干嘛?”
  杜花豹用旱烟杆敲打毛头的脑壳,然后一个人在枯林里寻觅。一抬头,那不远处像是鹰嘴的断崖映入杜花豹的眼中。“师父,等等我。”毛头跟上师父,两个人爬上断崖。
  杜花豹依稀记得一棵松树上有明显摩痕,不多会儿找到了目标,杜花豹触摸磨痕,这痕迹像是铁丝钩出来的。但谁会在寒冬给一棵松树绑铁丝?杜花豹浑浊的眼眸渐渐清凉,放佛穿破黑暗的一缕光芒。
  “师父,你又发什么呆?”毛头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嗬嗬,我忽然想,如果一个人变成了一只鸟会是什么感觉。”杜花豹没来由地说。
  “人变鸟?”毛头十分担忧师父被冻傻了。
  “毛头,下山。”杜花豹朗声道。
  四、飞鸟横渡
  回到县衙,铁奎还在为凶手是黄挂或是王衡而犯愁,见到杜花豹回来,铁奎迫不及待地询问:“老杜,你觉得凶手究竟是黄挂,还是王衡?”
  “不急。”杜花豹搬来火炉暖手,同时让毛头将杜牛手指缝里的纸片取来。
  “先不谈凶手到底是谁。我想问你,你怎么看这纸片。”杜花豹不答反问。
  铁奎瞅着纸片,“杜牛临死都不放手,说明这东西对于他很重要,很可能跟凶手有关。但这上面只有一个‘仙’字,毫无头绪。”
  “别只看纸上写着什么,要多想想纸上没有的东西。”杜花豹沉思片刻道:“纸片无疑是相约杜牛去仙姑山信笺的一小部分,另外的应该被凶手带走了。但细想一下,黄、王、迟都是令杜牛咬牙切齿的人,若他们中某一个相约杜牛去仙姑山,杜牛会毫无准备就贸然前往吗?”
  “有道理,毕竟是仇家见面。”铁奎回忆道,“但好像他并没准备自保的武器。”
  “不仅没准备,而且还在毫无防范之下遇刺身亡,他应该没想到约他相见的人会杀他。”杜花豹缓缓说。
  “或者是,约他相见的人跟杀他之人不是同一个。”杜花豹自言自语。
  “什么相约的人,杀他的人,还不是同一个,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铁奎挠着脑门。
  杜花豹的身体已经暖和,“你去把黄、王、迟三人带到仙姑山,我要在那里揭开谜团。”
  铁奎忙去办了。
  杜花豹又把毛头叫去,俯首贴耳交代一番。
  仙姑山枯林,杜花豹是第三次来这里了。铁奎早已经等候多时。
  杜花豹开门见山说:“今天再来凶案现场,就是为了将凶手揪出来。”
  铁奎点头,黄、王、迟三人默无声息地听着。
  杜花豹点燃了旱烟,“我已经识破凶手逃遁的诡计,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你!”
  杜花豹冷冷望向迟安生,迟安生打了个激灵,忙摇手说:“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铁奎也说:“是啊,老杜,迟安生没有杀人时间啊?”
  “是,如果他从山路慢慢走下去是不可能有作案时间的,但换一种途径,他就有时间。”杜花豹转身往断崖走,“跟我来。”
  大家来到断崖,杜花豹指着有摩痕的松树说:“很小的时候,我听我的爷爷讲有一种流传在深山采药人中的绝技叫做‘踏雪无痕’,它的意思就是在大雪封山的寒冬也可以飞速地穿行山脉之间。”
  铁奎盯着铁丝钩压的痕迹,追问:“怎么个踏雪无痕?”
  “先在山下山上寻找两棵坚固的松树,用足够长的铁丝穿越树林固定在两树之间,再造一个耐撞结实的挂篮,挂篮最大能容两人,挂篮拉到山上。这样人坐在挂篮里,就可以无视山路地形,如同林鸟一般飞渡山脉,滑靠到山下的树畔。”旱烟袋火星闪烁,杜花豹道:“从山路下山需要一个时辰,而用‘踏雪无痕’仅用一刻钟。”
  “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杀人。”杜花豹凝望迟安生。
  “你这话无凭无据,即便我有时间杀人,他们呢,他们不也有足够的时间杀人?”迟安生极力否认。
  黄挂和王衡脸色一变,两人的确也有作案时间。
  杜花豹摇头:“他们有作案时间,但不具备作案条件。”
  “什么条件?”
  杜花豹抽口旱烟,“稍等,就快来了。”
  五、恩怨情仇
  片刻,毛头拉着一个妇人上了仙姑山。迟安生见到妇人脸色惨变,他失声道:“夫人!”
  妇人正是迟安生的夫人,颜氏。
  颜氏扑到迟安生身边,“大人,杀杜牛的是我,你不要为难我家相公。”
  “夫人,你在胡说什么!”迟安生眼珠子发红。
  毛头将某样东西悄悄交给杜花豹,杜花豹沉声道:“她没撒谎。你利用颜氏书信哄骗杜牛去枯林,杜牛完全没料到颜氏会害他,所以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你偷袭杀了他。”
  “杜牛的死是你二人合谋所做。”杜花豹扬起手中东西,“这是毛头找来的颜氏字迹,其中‘仙’字跟杜牛残纸上的一模一样,你们无须抵赖。”
  “另外铁丝和挂篮,你应该还没有去处理,此时它们应该藏在山下的某处,只要细细找寻便能找到。”杜花豹补充说道。
  迟安生叹息一声:“命已注定,好吧,我都说了。”
  “杀杜牛是我的主意,因为他接二连三骚扰我和夫人,甚至趁我外出潜入我家调戏我夫人,他还在生意上处处同我为难,他的目的就是想拆散我的家,我决不答应!于是,我设局杀了他。”迟安生凄然道。
  颜氏说:“还有我,是我写信把他约来,也是我怂恿相公杀了他。”
  “你们三人之间无论谁是谁非,这份恩怨情仇到了此刻也该了结。”杜花豹远眺山色,呼出一口浊气。
  “若是你的先辈知道你用‘踏雪无痕’杀人,不知会如何的悲伤难过。”杜花豹摇摇头,带着毛头走下了寒冬中的仙姑山。
踏雪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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