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卫登是一名35岁的作家。几年前，他乘渡轮横渡旧金山海湾，突然遇上弥漫的大雾，一艘汽船在浓雾中一头撞上那艘渡轮的腰部。顷刻间，渡轮发出木料压裂、破碎的声音，随着一阵狂风刮过来，渡轮沉没了。
卫登只来得及抓住一只救生圈，就掉进了冷得刺骨的海水里。他挣扎，沉浮，呼救，划水……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被一条名叫“魔鬼号”的捕海豹船救起。
“魔鬼号”的船长叫赖生，绰号海狼。他身材魁梧，臂粗胸宽，强壮得像一头公牛，又专制得像一个魔王。当卫登去请求他送自己上岸时，他一把捏住了卫登的右手，险些将卫登的手捏碎了。
卫登疼得像一个小学生似的叫喊起来。赖生仔细看了看卫登的手，说：“你在船上当茶房吧，二十块钱一个月。”
卫登一下子从一个绅士变成了一个茶房。他从没干过任何粗活，茶房这一行叫卫登出足了洋相：风浪中，卫登在甲板上跌得东倒西歪，摔伤了膝盖；还不小心在煎锅上烫伤了手肘，揭掉了一层皮……
最叫人生气的是厨子多玛，他一反卫登刚被救上船时的百般讨好，强迫卫登叫他“东家”和“先生”，并把他分内的一切工作都推给卫登做。这一切使卫登也变成了一只野兽，卫登也对他咆哮起来。于是多玛拿来一把刀锋长而薄的菜刀，对着卫登一味地的磨啊磨的，意思是有朝一日要一刀宰了卫登。
开始时，卫登真吓坏了。过了几天，卫登被逼急了，也去找來一把匕首，坐在他对面动手磨起来。这样一来，他倒反被卫登吓住了。他呵呵假笑着说：“老弟，来，咱们还是握握手和好吧。”
这以后，卫登的境遇总算好转了一点，再加上卫登懂得一点医务知识，当船长海狼头痛的时候，卫登就为他治头痛。然而船上的一切都被暴力所统治着，斗殴和打架时常发生。
有一次，水手约翰生说了一句船上卖给他的油布衣质地太差的话，多玛听见了，就去向海狼告了状。于是海狼马上把约翰生关在房里痛打了一顿，帮助他打人的还有大副洛奇，直到约翰生躺在地上站不起来。
最后，两个凶手拉起已经失去知觉的约翰生，像一只垃圾袋似的将他扔在甲板上。唯有划手里奇大声叫骂：“海狼赖生，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你要进地狱才对，你这个无赖！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猪猡！”卫登吓呆了，生怕海狼会马上杀了他。
但海狼只装作没听见，没有动手。这时候，厨子多嘴了：“里奇，你说这种闲话不怕罪过吗？”话刚出口，就遭到了里奇的一顿好打，打得他在甲板上滚过去、爬过来，直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为止。下午，打海豹的猎人们之间又发生了枪战。拳击和殴打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有两个人受了重伤。
有一天夜里，风平浪静，卫登正走过甲板，看见黑魆魆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只见船长海狼正水淋淋地从船后的栏杆上爬上来。他的右颊染着血，这是从头上伤处流下来的。
原来，他在黑暗中遭人暗算，被推下了海，多亏他强有力的手救了他。他连湿衣服都不换，立即叫卫登擎着灯，同他到下舱水手的寝室里去寻找推他下水的人。他一个又一个地查过去，看谁是真睡谁是假睡。突然，“砰”的一声，卫登手里的灯被打碎了。黑暗中，有人一下子跳到了海狼身上。
卫登听见的是里奇和海狼搏斗的声音。海狼发出的是一阵狂怒的咆哮，里奇也发出一阵拼命的可怖的呼叫。卫登吓得赶紧趴下身爬进床底下，一声也不敢吭。只听得搏斗声一阵又一阵传来，里奇在大声叫嚷：“快递一把刀给我！”约翰生在叫唤：“快，打他的脑袋！快！”但是，由于大家七手八脚，力量不能用在一处，最后让海狼逃了出去。
当海狼逃上甲板不久，卫登也爬了出去，他要卫登替他治伤包扎。包扎一结束，海狼说：“卫登，我们缺一个大副，以后你就干这个活儿，月薪七十五块钱。”他是要卫登代替死了不久的洛奇。
“我不愿在这鬼船上当大副！”听了卫登的话，海狼的眼睛里突然露出冷酷的闪光，他冷冷地说：“现在，卫登大副，晚安。”卫登就这样当上了大副，以后不得不去学习起航海术来。
不久，“魔鬼号”已进入海豹区，大家开始追杀大批海豹，剥下它们的皮，丢下尸体给鲨鱼吃，弄得船上一股子的血腥味儿，真是残忍极了。但不久，三号舢板和约翰生、里奇一起失踪了。海狼知道后大发雷霆，他命令“魔鬼号”去追，可惜追到的却是一只上面有五个人的舢板。他们是从一只遇难的船上逃出来的。
“魔鬼号”又追了一段路程，最后，终于追上了里奇和约翰生的舢板。这时风浪正大，舢板已漏水，非常危险，里奇和约翰生没有别的避难所，他们想回到大船上来，可是海狼故意让大船在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逗他们，终于，里奇和约翰生就这样眼睁睁地被葬身鱼腹了。
海狼又拿出老脾气来，不允许救上船来的五个人回去，甚至连其中的名叫玛特的那个女人也不放。后来卫登才知道，玛特原来是一个诗人，这叫卫登和她接近了许多。
卫登与玛特的接近使海狼很不高兴，他找了一件事来发泄心里的怒火。这天，正好厨子多玛烧的食物很不干净，海狼就说：“我已经警告过你，厨子，现在你就得吃苦头了。”多玛被捉到甲板上，海狼拿来一根绳套在他的腋下，然后将他提到船后梢，“扑咚”一声抛入海中。厨子多玛像软木塞一般地拖在水面，被淹得半死不活。正当船上人看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一条鲨鱼追上了多玛，一口将他的右腿齐根咬断了。人们赶紧拉他上来，没一刻，多玛就咽了气。
海风静悄悄地吹着，把“魔鬼号”吹向北方的海豹产地。在北纬44度，“魔鬼号”与“马其顿号”汽船遭遇了。“马其顿号”的船长叫活阎罗赖生，是海狼赖生的亲哥哥。他们兄弟俩是冤家对头，每次碰上了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果然，“马其顿号”一来就放下十四只舢板去打海豹。而“魔鬼号”这时已只剩下五只舢板，等他们再去打猎时，海豹已被前面的人打得差不多了。这叫海狼无比愤怒。第二天，“马其顿号”又来这一套。海狼随即采取了措施：他等到“马其顿号”的烟在东北的天边消失后，他追上了“马其顿号”的一只舢板，邀请舢板上的三个人到我们船上来玩！在房舱，海狼制服了他们。在他的武力威胁下，舢板被吊了上来。
接着“魔鬼号”又用五只舢板分别包围俘虏了“马其顿号”的两只舢板，逼迫他们为自己服务。不久，“马其顿号”发现了这事，它发疯似的赶回来，开炮轰向“魔鬼号”，“魔鬼号”主帆的帆面上被打出一个窟窿来。海狼与水手们驾着船一头窜进了浓厚、潮湿的雾阵里消失了，气得活阎罗暴跳如雷。
这以后，海狼的头痛病又发作了。这次痛得更厉害，他两眼睁不开，躺在床上起不来。卫登知道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就和玛特女士赶快偷偷取了不少食物、枪弹和衣服，登上一艘舢板，朝着日本的方向划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西北风一直刮个不停，他们俩全身被溅得透湿。后来，莫名其妙的风又转了向，将卫登他们带到了荒凉的白令湾。最终，总算来到了一个海湾。这里，巨浪拍击着半月形的白沙滩，沙滩上散布着无数的海豹，它们发出的咆哮声就像远处的雷声。他们上了岸，搭起两间小屋，打来几只海豹，吃海豹肉，熬海豹油，用海豹的皮做了屋顶，过了好几个月的野蛮人日子。
有一天，当卫登跨出小屋准备去打海豹的时候，他不禁呆住了。在离卫登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一条黑色的大船停着，没有帆，船头冲在海滩上，船上的一切全破破烂烂的，居然是“魔鬼号”。
卫登的眼睛一阵发黑，差点儿没晕倒。他强自镇定下来，在腰间佩上一把刀，取了枪，装上了子弹，悄悄地爬了上去。卫登要去看一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船上一个人也没有，卫登小心翼翼地走下扶梯，下舱传来一股长久没住人、发霉的气息，到处扔着遗弃的、破烂的衣裤和长筒靴。看来，他们是匆匆离船的。
卫登打算去贮藏室看看有没有食物留下，突然，扶梯上有个人影一闪，卫登看见了海狼。他站在上面正盯着卫登瞧呢。卫登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急忙将手枪对准了他。
过了一阵，海狼开口了：“卫登，你为什么不开枪？啊，对了，你是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他的声音很虚弱。随即，他双手抱头，一下子倒在甲板上打起滚来。
在海狼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卫登知道了“魔鬼号”落到这个地步的经过：先是他的亲哥哥活阎罗赖生的“马其顿号”追上了他，用枪炮逼住地，然后出钱收买了“魔鬼号”所有的水手和猎人，扔下他一个人走了。接着，海狼发现帆上的绳索都被割得将断未断的，这是有人暗中报复他。在以后几天的狂风暴雨中，“魔鬼号”就只好听天由命了。话虽这么说，但卫登实在害怕这个恶狼一般的人。卫登不敢接近他，只好溜下船，灰溜溜地回来了。
过后的几天里，卫登天天在等待海狼上岸来，与卫登决一死战，可是他并不来。卫登想上去探探，玛特女士制止了卫登。
其实，卫登已经将船上所有的武器都收来了。玛特还是不放心。她声音颤抖地说：“但是，海狼还有手，他的那双可怕的手！”卫登听了，也就没上去。不过，卫登最后还是忍不住上船去了。
海狼的头痛时时发作，这已使他的眼睛瞎了。这对卫登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这时，玛特女士提出来，如果能修理好船桅，他们就可以驾船回去了。这个主意真不坏，卫登马上动手和她一起干起来。
这样干了好几天，有一回，海狼听见卫登在甲板上干活，就摸着过来问：“喂，朋友，你们在干什么？要鑿穿我的船吗？”卫登说：“恰恰相反，我在修船。”海狼有些疑惑：“你们修它干吗？这可是我的船。”
卫登回答他：“现在你已经无能为力了。你不打算同我们一起回去吗？”海狼说：“啊，这很好。但是，我不许你动我的船。我打算死在这里。”当天夜里，海狼破坏了卫登千辛万苦做的一切，将吊架啊，桅杆啊统统扔进了海里。当卫登第二天上船看到这一切时，气得差点儿没一枪崩了他。现在，一切都只好从头来了。
一天，卫登和玛特女士正在甲板上装那台吊车，海狼又来了。他的行动迟缓而又衰弱，脚步有些蹒跚，随后他昏沉沉地停了下来，蜷缩起身子，“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卫登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看他，海狼好像失去了知觉，卫登蹲下身来摸他的额头。猛的，海狼的手像一个铁箍子一般扣住了卫登的手腕，卫登吓得大叫起来。海狼用一只手一把擒住了卫登的双手，腾出另一只手扼住了卫登的喉咙。
玛特女士尖叫起来，拼命想拉开海狼的手，但是她的力气太小，又有什么用？幸好她飞快地跑去拿来了一根打海豹用的大棒，只一棒就把海狼打昏过去，这才将卫登救了回来。卫登爬起身来，连忙去拿来脚镣手铐，将海狼锁了起来，按时给他送点儿吃的。
以后的几天里，海狼越来越虚弱，他的一只右手瘫痪了，可是经过上一次的受骗，卫登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他。果然，不久又出了事。当卫登成功地将桅杆竖起来的时候，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烟味儿，只见一阵阵的浓烟从下舱的楼梯口冒上来。
卫登战战兢兢地冲下去，发现海狼用他那只还管用的左手点着了火，想把船和他自己一起烧掉。卫登赶紧提来几桶水将火浇灭，不久，海狼终于咽下了他最后的一口气。当天，卫登就进行海葬，将海狼的尸体扔进了大海。
帆最终挂了上去，可以动身了。风浪很大，船上只有卫登和玛特女士两个人。卫登忙得精疲力竭，总算让船上了路。这样行驶了三天，第四天早晨，他们遇上一艘美国的查税船。卫登和玛特女士终于回到了文明世界。
选自《天下奇闻》201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