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清末时，皖南歙县有个名叫水镜心的商人。他是咸丰年间的进士，曾在河南某县做过两年知县，后因看不惯朝廷的腐败和官场上的黑暗，就弃官从商，回老家开了一个绸缎铺，娶了当地一户农家的女儿做了妻子。在他５０岁那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水月影。
传说，这水月影刚从娘胎里落地时，就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据水府的邻居们回忆说，那天原本是满天的乌云，随着水月影落地的笑声从产房里传出来，那一天的乌云迅速四散了，晴朗的天空下也不知从哪儿飞来无数的鸟儿，在水府的屋顶盘旋，翩跹起舞且不断地欢唱着。像这种怪异的事情有谁见过？于是便有人断言，这女孩儿长大后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
别人的议论，传到水镜心的耳朵里后，自是十分高兴，他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自然加倍呵护。水月影一天天长大，也一天比一天漂亮。怪的是，这女孩儿好像天生只会笑，从来没有人见到她哭过。她的脸上整天挂着一副憨态十足的笑容，就连见到一只蝴蝶从面前飞过，她也会跟在后面追着，咯咯地发笑，笑得那样天真无邪。奇妙的是，她的笑声似乎有一股穿透力，无论再悲伤的人，只要能听到她的笑声，心情必定会开朗起来。据说有一个姓田的寡妇，她有一个独生儿子生了病，久治不愈而亡了。她为此而伤心得要死，几次要寻死，别人怎么劝阻也听不进去。后来有人想到了水月影，请她来到了田寡妇的家中。说来真是奇了，当田寡妇听到她那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后，心中的悲伤竟从此一扫而光，如沐春风一般展开了笑颜。这事传出后，别人都说水月影是笑仙子下凡，她的笑声是专门为人们解除痛苦的。
转眼间水月影已经是１６岁的女孩儿了，出落得也越发美丽可人了：她那远山般的黛眉下，嵌着一对清若秋水的凤瞳，悬胆般的瑶鼻，樱桃小嘴儿，再配上玲珑娇小的个子，面如满月的娇靥再配上那副憨态可掬的笑容，任谁见了也禁不住心潮荡漾。更为奇特的是，水月影酷爱留长发，她那一头如乌云般的秀发拖到地上有一丈多长。她不爱穿衣裳，却将长发分为两缕，一缕缠在身上遮住她美丽的胴体，一缕任它拖在脑后，在风中轻舞飞扬。每当她出现在大街上时，她那奇异的装束，总引得行人驻足观看，观者如堵。
望着长得如此美丽而又任性的女儿，不知怎么一回事儿，水镜心的心情却一天天地沉重起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女儿过于天真，不谙人情世故，成天无忧无虑地见谁都一脸笑，担心总有一天会惹出事来。为这，水镜心还想出奇招，到处张贴榜文，说谁能帮他逗得女儿哭出声来或掉两滴眼泪，赏白银千两。榜文贴出后，各色各样的人蜂拥而至，有假装家里死了老娘大放悲声的，有扮乞丐求可怜的，可那些人用尽百般手段，不但没有引得水月影掉下一滴泪来，最后有两个人反而被她的笑声惹得差一点儿笑岔了气。
水月影那天生爱笑的性格好像是怎么也改不了了，而水镜心的担忧也没有错，不久还真出事了。
原来距歙县城不远有座盘马山，山上盘踞着一伙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土匪，由于他们占着有利的地势，歙县县令马成龙多次带兵围剿，都没有成功。在这伙土匪中有一个名叫冷刀的头目，生性残忍，嗜杀如命。有一次他独自一人下山踩点，在城里正好碰到迎面而来的水月影，他一下子被她的美色给迷住了。待她从面前擦身而过后，他连忙紧紧地跟了上去。水月影很快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回头一看，见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凶面大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玩，咯咯地大笑了起来。她这一笑，那冷刀以为是她看上自己了，顿时不由得惊喜万分想入非非起来。他随后向人打听水月影是谁家的女儿，这才知道她是歙县城有名的富商水镜心的千金。得知这些详情，姓冷的真是喜出望外，当即赶回盘马山，派人带了重金到水府来提亲。
水镜心连做梦也想不到女儿的笑，会惹出这样的大祸来，他岂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当场就叫人将冷刀派来的那个人轰出了水府。那人跑回去向冷刀一说，姓冷的顿时恼羞成怒。几天后，他派了手下一个绰号叫做“索命阎王”的小头目，带了上百个土匪，趁着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前往水府去抢水月影。
“索命阎王”带人闯进水府，见人就杀，水镜心夫妻俩全被砍翻在地。奇怪的是，“索命阎王”一行人搜遍水府的上上下下，就是没有找到水月影的人影儿，就连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也一样没有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原来，早在两天前，水镜心就料到姓冷的绝不会因此而善罢甘休，为了不使女儿落入虎口，悄悄地将女儿送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与此同时，他又解散了家中的大小仆人，并将家里所有的财产都散给了周围的穷人。
那冷刀实指望这次派“索命阎王”下山，定能够人财两得，想不到一伙人全都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气得他差一点儿吐出血来了。土匪抢劫，最忌的是空手而归，姓冷的自从做土匪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扫兴的事情，哪有不急的？冷刀甩手给了“索命阎王”两个耳光，要他下山在半月之内，一定将水月影的下落给打听到，否则就要他的命。“索命阎王”知道冷刀是个说得出也一定能做得出来的角色，哪敢不从？可他下山后调动所有的“眼线”帮他打听水月影的下落，也没有找到她的踪影。眼看半个月的期限到了，“索命阎王”吓得自己用一根绳索勒住自己的脖子，做了吊死鬼。
那么，水月影到底到哪儿去了呢？谁也想不到，她此时此刻正藏身于九华山的一座尼庵里。庵主法号清静，是一个独臂老尼，原和水镜心有过一面之缘。她很佩服他的为人。水月影到了庵中后，她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看待，呵护得十分周到。每天早晨，她还亲自制作一种药来泡水让水月影空腹喝下，说这种药水可以养颜。
当水月影得知一家人惨遭土匪杀害后，不由得肝胆俱裂，可就是不知道哭。她“扑通”跪倒在清静老尼的面前痛声道：“师父，我早听父亲说过，您武功高强，是一个世外高人，请您收下我做您的弟子，我要学武替家人报仇！”清静老尼听了，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摇头长叹道：“唉，你还不知道我和冷刀是什么关系啊，他的武功比我不知要高多少倍，别说你不是习武的人，即使你能够学得我所有的功夫，你也不是姓冷的对手啊！”接着她含泪告诉水月影：冷家原来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冷刀的母亲去世得早，他的父亲怕委屈了这个儿子，没有再娶，却给这个儿子找了一个妻子来照顾他，这个姑娘就是清静。清静进冷家门的时候正好１８岁。１８岁的妻子３岁的郎，清静为呵护好这个小男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可在冷刀长大成人后，按道理他们要圆房时，他却嫌弃起清静来，说他不想结婚，要出外学武。于是，清静又陪着他到处寻名师学艺。岂料冷刀学成武功后却拉起一帮人马当起了土匪，清静屡次劝说他都不听，便和他动起手来，几个回合就被姓冷的砍掉了一只胳膊。绝望之下，她这才出家做了尼姑……
“为什么会是这样？”水月影听完清静的哭诉，禁不住满腔的悲愤，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之尖利，竟震得天上的飞鸟落下地来。
谁知清静听到她这一笑声，像遭雷击一般，脸白如纸，突然身子一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水月影见状，吓得连忙去扶她：“师父……你是怎么啦？”
“呵呵，”清静却艰难地笑着说，“我成功了，成功了啊！”原来，当水镜心将水月影送到九华山时，清静却从她那独特富有穿透力的笑声中，发现了一个玄机，那就是想将她培养成具有以笑来杀人的绝世武功的人。她每天一早让水月影喝的药水，并不是用来养颜的，而是帮她打开“笑杀”穴道的，这种功夫一旦学成，任何人听到她那追心的笑声，都是难逃一死的。此时此刻，清静正是被她的笑声击倒在地的。水月影得知这一真相，惊道，“师父，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听到我的笑声而不避开呢？”清静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不懂，学这种功夫，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告诉你了，你就难学成了。我之所以听到你的笑声而不避开，就是想试试你的功夫到没到家啊……”说着，清静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气绝而亡……
半个月后的一天，盘马山的冷刀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从歙县城里越狱逃出来一伙囚犯，他们前来投奔冷刀。另外那伙囚犯还将水月影抓到了，想送给冷刀作为见面礼。
姓冷的得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哈哈，小美人终于还是难逃我冷某的手掌心啊！”命令手下人大开山门，要迎水月影进寨做他的压寨夫人。
当天晚上，冷刀就要和水月影拜堂成亲。就在喜堂刚刚搭好时，外面一片大乱，原来歙县县令马成龙带兵攻山寨来了。冷刀正要领人去抵抗，想不到那伙囚犯各自抽出兵刃在山寨里与土匪们厮杀开来了，姓冷的大惊失色。也就在这时候，水月影抢上前来，仰天发出一阵令人魂飞胆丧的笑声，笑声未落，那伙土匪一个个丢掉手中的刀剑，用手捂着胸口，嘴里吐着血，相继倒在地上。冷刀哪里知道，水月影练成了追心笑杀的功夫后，就找到了官府，设计闯进了盘马山，那伙囚犯都是捕快装扮的，并事先在耳朵里塞上了东西。等姓冷的明白其中底细抽身想逃走时，水月影扑上前来，扬声又发出一阵惊心的笑声，冷刀只觉得心像被狠狠地刺上一刀似的，胸口一热，一口鲜血从嘴里狂喷而出……
在水月影的帮助下，官府终于将盘马山的一伙土匪彻底剿灭。喜讯传开，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马成龙亲眼目睹了水月影这一神奇的武功后，欲聘她为衙门的女捕头，被她婉言拒绝了，她提了冷刀的脑袋，祭奠了清静和父母家人，然后就漂泊江湖做了一名女侠。每当月圆之夜，有人经常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浑身不穿一件衣裳，以一缕长发缠身，又任另一缕长发在脑后轻舞飞扬着，或漫步大街小巷，或在荒郊野外徜徉，不知有多少好色之徒死在了她的笑声中……
选自《故事家》２００４年７月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