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生橡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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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我从上海来到黑龙江的一个农场。那年冬天特别冷,知青们都在集体宿舍里“猫冬”,我们几个知青却非要进原始森林。老黄是队上派驻到知青点的,整天和我们打交道,他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带我们进山了。

  第一次走进原始森林,我们几个特别兴奋,老黄一再提醒:“轻点,别惊醒了熊瞎子。”可我们几个哪能记得住,直到熊瞎子被惊醒了,突然出现在面前,我们几个才知道这真不是闹着玩的,吓得转身就跑。等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停下来,我们几个跑散了,孤零零的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迷路了,林海大多都是红松和白桦这些高大的树种,根本看不见完整的太阳和月亮。干粮断了两天之后,我又累又饿地走进了一片低矮密集的橡树林,眼前突然一亮:我终于见到了完整的太阳。看见完整的太阳,我就可能活着走出去。再说有橡树林就有橡籽,这东西我在农场吃过,吃多了大便干燥,要是偶尔吃一次,耐饿不说,口感也不错。

  我饥不可待地找着橡籽,谁知橡籽大都被鸟儿、松鼠吃了,只留下空空的壳儿。我蹲在地上扒开积雪,还是一无所获,我绝望地坐在了一棵枯死的橡树下。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吹着,我饥肠辘辘,以为看见能吃的东西,结果什么也没吃着,更是饥肠辘辘,全身虚脱一样颤抖着。

  我绝望地用匕首刮下枯死的橡树皮,想点一堆篝火驱驱寒。就在这时,我意外地发现,树皮刮下来,光溜溜的树干上有许多小洞,每个小洞里都嵌着一粒橡籽!个个饱满,珍珠般闪亮!我惊喜地用锋利的匕首挖起小洞来,这真是大自然的恩赐!每个小洞都是鬼斧神工,不大不小、不深不浅,刚好嵌进一粒同样大小的橡籽。

  干枯的橡树皮、空橡籽壳在篝火中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白茫茫的冰天雪地。我吃饱了烤熟的橡籽,体力恢复了,然后依靠北斗星认准方向,最后终于走出了原始森林。

  我回到农场时,同学们正准备给我开追悼会。大家听了我的奇遇都非常惊奇,谁也不明白枯橡树干上怎么会有橡籽,这也成了我心里的一个谜。直到前不久,我遇到一位研究寒带原始森林的专家,才知道救了我一命的“神灵”,原来是森林里常见的啄木鸟!

  这位专家说,许多在寒带森林定居的鸟类和动物,每年秋季都有贮藏食物过冬的习性,啄木鸟也是这样。啄木鸟怕贮藏的食物被其它鸟儿和动物抢掠与偷盗,便在树干上啄个小洞,然后把食物藏在小洞里。这位专家还告诉我:“啄木鸟贮藏食物时,一般挑选好几棵不同形状和不同种类的树。你只吃了贮藏在一棵树上的橡籽,它也许会挨上几天饿,但不会饿死。”这位专家还说:“啄木鸟贮藏食物,只挑枯死的树,它们甚至比人类更懂得保护养育它们的大森林。”

  这位专家平静地讲述,但在我心里却掀起了大海般的感情波澜。我的橡树,我的啄木鸟,你们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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