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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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已经出门三个月的江南大侠沈惊鸿,满脸倦容地回到家中。夫人宁如夏满心欢喜,连忙亲自下厨为他做了几个拿手好菜,拿出上好的竹叶青,准备陪他喝上几杯。

  摆弄好酒菜后,宁如夏进房一看,见沈惊鸿倒在床上早已睡着了。看着他那酣睡的样子,宁如夏又是痛惜又是无奈,又有淡淡的酸楚。结婚这几年来,沈惊鸿为了江湖上的事,长年奔波在外,难得回家一次。每次总是匆匆而来,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又匆匆启程,有时连话也说不上几句。自己这几年独守空房,在别人眼中是大侠夫人,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她内心的寂寞。但她从没怪过沈惊鸿,男人就该鸿鹄志远,以事业为重。

  宁如夏坐在餐桌旁等沈惊鸿醒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自己精心准备的酒菜早已凉了,不由得满腔委屈起来,进房一把拉起沈惊鸿,气呼呼地道:“就算你把家当成了客店,那你也该和我这个店伙计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吧!”沈惊鸿睡眼地坐起身来,道:“夏夏,怎么啦?我这几天为了追赶大盗阮归郎,已有好几天没睡觉了。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一早又要出发,不要打扰我啊。”

  宁如夏道:“江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位大侠,为什么要你一个人操心?”沈惊鸿摆摆手道:“江湖上的事,你们女人不懂,我现在很累,也不想多说⋯⋯”宁如夏大声道:“江湖上的事你从来不对我说,我当然不懂!现在我只知道一件事,阮归郎比我幸福多了,至少有个人时刻记挂着他!”一赌气,也钻进被窝,蒙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沈惊鸿就重整行囊,踏上继续追杀阮归郎的征途。阮归郎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盗走了朝廷下拨给浙闽两省修筑海塘的200万两白银。沈惊鸿知道这件事以后,穷追不舍,立志为民除害。阮归郎轻功卓越,逃亡的功夫更是一流,沈惊鸿追杀了他大半年,他却依然逍遥法外。

  沈惊鸿北渡长江,走了不到三天,突然收到朋友的飞鸽传书,说阮归郎闯进他的大侠府,劫走了宁如夏。沈惊鸿急得火烧眉毛一般,全力追踪。在江湖朋友的帮助下,终于在一个月后查到确切消息,阮归郎带着宁如夏,躲在华山脚下的一个小木屋里。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沈惊鸿悄悄靠近小木屋,屋内亮着烛火。他意外地发现,小屋的窗户上贴着红红的喜字,好像是在办喜事。他舔破窗棂纸,见屋内摆着一桌酒宴,酒桌旁坐着两人,都是大红的礼服。这两人正是阮归郎和宁如夏。

  宁如夏就像泥塑木雕一样地坐着,面无表情。阮归郎却是满脸喜悦,举起酒杯,道:“夏夏,我们一起喝一杯,好不好?”一听这话,沈惊鸿的气就往上冲,“夏夏”这样的昵称,只有他才可以叫,这阮归郎凭什么可以这么称呼宁如夏?阮归郎又道:“夏夏,你说让我等你一个月,现在一个月已过,沈惊鸿还是没能力追上来,你就要信守你的承诺,今晚和我完婚,从此后做我阮归郎的妻子,是不是?”

  沈惊鸿到了这时才明白,宁如夏被点了穴道,阮归郎正在逼婚,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吼一声,破窗而入,一剑向着阮归郎当胸就刺。阮归郎没想到沈惊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慌忙迎战。

  沈惊鸿像头受伤的雄狮,招招拼命。阮归郎的武功本来就不如他,这时心头胆怯,又失了先机,稍不留神,被沈惊鸿一剑将胸前的衣服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幸好他躲得快,才没有被开膛破肚。他不由得胆战心惊,大叫一声,跳出窗去,落荒而逃。

  沈惊鸿也顾不得去追他,上前一把抱起宁如夏,道:“夏夏,你怎么样?都是我不好,这么晚才来救你⋯⋯”谁知就在这时,宁如夏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目光,一只手闪电般伸出,弹指点在沈惊鸿胸口的“膻中”穴上。沈惊鸿惊愕地大吼一声,推金山倒玉柱般仰天翻倒,宝剑“当啷”落地。

  宁如夏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地上的沈惊鸿道:“对不起啊,惊鸿,我也是没办法。”回过头向着窗外喊道,“郎哥,你进来吧,沈惊鸿已被我点倒了。”一条人影从窗外飞了进来,掠到沈惊鸿的身前,伸手连点他胸前七处大穴,然后翻身落在一旁。来人正是阮归郎,他哈哈笑道:“名动天下的江南大侠沈惊鸿,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却连自己的女人也守不住,让这么可人的娇妻独守空房,真是暴殄天物。夏夏从今后投入我的怀抱,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上去,不知会怎么样?”

  沈惊鸿痛苦地看着宁如夏,道:“夏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宁如夏幽怨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本来以为嫁给你就等于嫁给了幸福,可是我们结婚几年来,两人相聚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不足一个月,陪伴我的只有寂寞,又要时刻牵挂着你的安危。我不贪图大侠夫人的虚名,也不奢求你能陪我赏月观花、画眉弄笛,我只想身边有个关心我的人,或者我可以去关心的人。可你给过我什么?”

  沈惊鸿痛苦地道:“夏夏,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可你知道吗?虽然我浪迹天涯,但我的心从没离开过你。天冷了,我就想你是不是添了衣服;天黑了,又担心你受惊害怕了⋯⋯”阮归郎大声道:“夏夏,你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他是想要你放过他⋯⋯”沈惊鸿喝道:“我和夏夏说话,你给我滚一边去!”宁如夏看着沈惊鸿,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对我说?现在再说已经太迟了,我已经答应了郎哥,从此和他相依相伴⋯⋯”

  那天阮归郎闯进沈惊鸿的大侠府,宁如夏的那点武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束手就擒。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阮归郎一见宁如夏,惊为天人,便有了非分之想。宁如夏知道自己若坚持反抗,反而会遭到伤害,就用激将法将住阮归郎,他若能在一个月内用真心打动她,她就可以考虑。阮归郎当即答应下来,一路上百般讨好,献尽殷勤,又将自己听到遇到的各种奇闻怪谈说给她听。阮归郎的口才本来就不错,又想博取美人的欢心,更是说得天花乱坠。要知道女人的好奇心本就比男人强,而这些稀奇事又是她从没听说过的,沈惊鸿就是再活一辈子也不会说给她听的⋯⋯她对他的态度也在时间的推移中转变,最后两人有说有笑,宛如一对情人。宁如夏感觉自己找到了想要的生活,但她还守着最后的底线,告诫阮归郎,在和沈惊鸿彻底了结之前,绝对不能碰她。不过他俩也知道,沈惊鸿不是一般人,双方见了面只怕阮归郎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就让沈惊鸿一剑杀了,于是想出这么一个计谋,将沈惊鸿制住。

  宁如夏道:“惊鸿,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答应从此放过我俩,还我自由之身,我就放了你。郎哥,你说是不是?”阮归郎突然仰天狂笑起来,宁如夏吃惊地看着他,道:“郎哥,你⋯⋯你笑什么?”沈惊鸿叹了口气,道:“夏夏,你上了他的当了,他绝不可能放过我,只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来除掉我。”阮归郎道:“不错!沈惊鸿,这不能怪我,只要你还活在这世上,我就寝食难安,但你的武功实在太高,我不是你的对手,只好借夏夏的手来杀你了!”刹那间,宁如夏脸色惨白,颤抖地指着阮归郎,道:“你⋯⋯原来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阮归郎狂笑不止,道:“有人说女人是天下最好骗的动物,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是深信不疑!我才说了几句好话,就把武林中公认的美人,骗得连自己的丈夫都可以出卖。哈哈,每天看着你这头肥羊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不能碰一下,真是心痒难熬。今天我要当着你丈夫的面,好好地乐一乐!”说完就向宁如夏扑了上去。宁如夏吓得惊叫起来。沈惊鸿喝道:“阮归郎,有种的就冲着我来!”

  阮归郎道:“你现在是自身难保,还想逞什么强?我不但要占有你的妻子,还要牵着你到江湖上走一走,让所有人都知道,和我作对就会是这样的下场!”说完又向宁如夏扑了上去。宁如夏疾身躲到沈惊鸿的身后,想趁机解开他被封的穴道。阮归郎笑道:“我点的穴道就是神仙也解不开⋯⋯”话未说完,一根粗壮有力的手指点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他绝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也是推金山倒玉柱般仰天倒了下去。

  沈惊鸿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道:“要是你根本就没有点中我呢?”原来,那天宁如夏落入阮归郎的手中后,她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就想尽一切办法敷衍着他,假装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沈惊鸿的到来。而阮归郎也一心想借宁如夏之手,除去沈惊鸿,一路上对她言听计从,不敢冒犯。宁如夏知道沈惊鸿已练成闭穴的绝技,当沈惊鸿冲上来抱住她的时候,她向他使了个眼色,再出手点他的穴道。沈惊鸿早已将穴道闭了起来,后来阮归郎点的那几下,就像是挠痒一样。沈惊鸿对阮归郎道:“虽然我们夫妻相聚的时日不多,但彼此间的默契还是有的,有些事不一定要说出来,一个眼色就足已心领神会了。”

  宁如夏缓步走上前,围着阮归郎转了一圈,道:“有人说自以为是的男人是天下最好骗的动物,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是深信不疑!我才说了几句好话,就把武林中公认最心狠手辣的江洋大盗,骗得连把自己卖了也还不知道。”沈惊鸿哈哈大笑,道:“夏夏,你真行,这阮归郎我追了他大半年都逮不到,没想到你几句话就摆平了,我真服了你!”

  宁如夏冷着脸哼了一声,道:“江湖上的事,我们女人又不懂⋯⋯”沈惊鸿连忙打断她:“好了,夏夏,是我不对,以前我小看女人,让你伤了心,我真是混蛋!现在我明白了,无论是什么事,除非是你们女人不想做,否则绝不会做得比男人差,也许会完成得更出色!夏夏,从此以后我们夫妻携手共闯江湖,好不好?我向你赔罪,你原谅我吧!”宁如夏白了他一眼,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一个忙,这一个月里我又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惊吓,你说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好话,难道就能补偿我?”

  沈惊鸿一怔,随后哈哈一笑,突然冲上前,一把抱起宁如夏,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道:“再加上这一点补偿,我想一定够了!”

  选自《故事家》2009.1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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