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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的赵十爷准备办五十大寿，正在寻找承办酒家。倘若有幸得到赵十爷的青睐，以后酒家的生意必定会客似云来。几天前，得意酒家的掌柜张天毅求赵府的管家赵安，送了一套样菜进府请赵十爷品评。然而不知为何至今仍无回音，他的心里怎能不七上八下？
赵十爷曾经是朝廷的大将军，镇守西北，威风八面。可惜，十年前，在一场关键的剿匪大战中，他的两个副官竟然出卖军情，私通敌军，结果敌人提前在要塞埋伏重军杀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全军覆没。那两个副官也在混战中身亡了。唯有赵十爷杀出重围活了下来，却也因此少了一条腿。
皇上知道此事后十分震怒，当即下令让人重返战场寻回两个副官的尸体鞭尸示众，还下旨将他们的家人贬为贱民发配边疆。皇上感念赵十爷多年来为朝廷出生入死，战功显赫，特赏赐一大笔金银财帛，恩准他荣归故里。
这天，张天毅正惴惴不安地等消息，忽见赵安走了进来。张天毅忙把他接到里屋，笑着从袖口取出一锭金元宝塞给赵安。赵安这才笑道：“张老板送来的凉菜、热炒、炖汤都跟另外四家不分伯仲。依我看来，你们决胜的关键应该在点心。我听老爷提过，他十分怀念曾在军中吃过的一种特别的点心。这种点心看似平淡无奇，入口微涩，其后异香萦口，令人回味无穷。你如果做得出来，那老爷寿宴的承办人就非你莫属了！”
赵安走后，张天毅便琢磨开了，要去哪儿找这种特别的点心呢？突然，他猛地想起一个人——点心师傅瞿弘。瞿弘和他一样，也是三年前搬来青石镇的。听说他家是点心世家，做糕点的手艺绝佳。
张天毅来到瞿弘家的时候，瞿弘和妻子正陪着他们两岁的儿子玩木马。张天毅一眼就注意到小孩儿胖乎乎的小手上戴着一个核雕的护身符：“好精致的做工，肯定很贵重吧？”张天毅故意试探道。瞿弘脸上浮出一丝悲伤：“这是家父的遗物，旧时听他说过这是他跟一位同历生死的好兄弟结拜之时，对方亲手刻的。对了，你是？”张天毅这才表明身份，道明来意。
瞿弘听完他描述的点心口感后，便进了厨房。半个时辰后，瞿弘捧出一小碟一寸长半寸宽，色泽莹绿的糕点。张天毅拿起一块嗅了嗅，只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放入口中轻轻咬破，一道苦涩之气当即冲出，刚至喉头，却又瞬间变成浓郁细腻的百花香。咽下之后，仍觉有千朵鲜花在舌尖起舞。
“瞿师傅果然名不虚传！此物将‘苦尽甘来’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定能博得赵十爷欢心！”张天毅击掌大赞，“不知此糕点的原料是不是西域奇花玉陀罗？”瞿弘似乎吃了一惊：“不错，这是我家世代相传的秘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天毅并不回答，继续道：“听说这玉陀罗还有一个别名叫‘神鬼草’。玉陀罗属性奇异，与藏红花相佐药力将胜过上等的灵芝、人参，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但若与云华蛹体内的汁液同食就成了无药可解的毒药。可谓遇神变神，遇鬼变鬼，因而得名。不过，这云华蛹是一种古书上记载的虫，这种虫专以上等普洱为食，吸尽上百斤极品普洱之精华方能长长半寸。早已绝迹了。”说完，他呵呵一笑，放下五十两银子，说赵十爷两天后会到得意酒家试菜，请他到时前往相助。
为了接待赵十爷，张天毅不但特地关门一天不做生意，还一大早就亲自到门口恭候。奇怪的是赵十爷出门的排场一向很大，这次却只带了个高大壮实的贴身侍卫随行。
张天毅将赵十爷迎进包厢，毕恭毕敬地奉上一杯茶：“这是小人珍藏多年的上等普洱，请十爷尝尝。”“张老板客气。”赵十爷并不接茶。一旁的侍卫会意，取出银针放入茶中搅拌几圈，确定银针没有变色才接过茶杯递与赵十爷。
赵十爷呷了一口，微微点头：“果然异常香醇浓郁。”
“十爷请坐下稍等，小的这就去厨房准备点心。”张天毅说完，进到厨房，瞿弘的点心刚好出炉。张天毅说：“点心由我来上就行了。瞿师傅请回吧。”瞿弘一下慌了神，用力抓住托盘说：“还是我亲自来吧。我也想见见赵十爷。”张天毅叹了口气，对瞿弘说了一番话。瞿弘听完，更加坚定地说：“不行！这点心一定要由我亲自……”话没说完，就被张天毅一掌劈中后颈，晕了过去。
侍卫用银针检验过点心后，赵十爷捏起一块送进嘴里，细细品尝之后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好，好！果然是当年的味道！这是张老板你亲自做的？”张天毅忙回道：“对，是小人亲自做的。”赵十爷颔首微笑：“好，好极！”话音刚落，突然脸色骤变，面露凶光，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马上闪身上前，一伸手紧紧掐住张天毅的喉咙。但张天毅似乎并不意外。
赵十爷一把推开桌上剩余的点心，说：“这种点心是我军中一个名叫曲云海的副官最拿手的。他家是点心世家，这种点心的做法是他家世代相传的秘方。你既然会做，肯定就是他的后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原名曲隆，正是曲云海的儿子！”赵十爷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本来皇上已将你们贬为贱民发配边疆，我已打算放过你们了。谁知，三年前太后病重，皇上竟然下旨大赦天下为太后祈福。我当即派人四下寻找你们，今天真是天公助我，你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瞿弘醒来后，发现手上多了一条项链，链坠和他儿子戴在手上的核雕护身符一模一样。他马上冲进包厢，无奈早已人去楼空，余下只有张天毅冷冰冰的尸体。而他的嘴角，分明挂着一丝微笑。
第二天，瞿弘就收到消息，赵十爷昨天夜里忽染重病，浑身紫绿，四肢抽搐，今天一早竟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只有他知道，这正是中了玉陀罗加云华蛹毒的病症。
原来，瞿弘才是真正的曲隆。那天在厨房，张天毅告诉曲隆，他本名章田义，父亲是赵十爷的副官章戡。当年剿匪大战，我军原本稳操胜券，不料途经一处天险之时突遭匪军埋伏。混乱中，章戡发现敌人竟偷偷接应赵将军逃走，当即明白是赵将军出卖了他们。章戡悲愤地叫上拜把兄弟曲云海一同杀了过去。最后他俩双双战死，赵将军却只是少了一条腿。事后，皇上听信赵将军一面之辞，封赏叛将，却降罪忠良族人。
张天毅在曲隆家见到那个核雕护身符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亦猜到了他的意图——跟自己一样，想杀赵将军报仇。但他不忍见到曲隆暴露身份连累妻儿，因此要求亲自送上点心。他将花了整整三年苦苦寻觅而来的云华蛹破肚取汁泡成茶，配上曲隆精心烘焙的点心，终于将赵十爷送进了地狱。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2.7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