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地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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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苏州城里有一位尤老翁,开了一间典当铺。有一年,年关前夕,尤老翁在里间屋盘账,忽然听见外面柜台有争吵声,赶忙走出来。原来,住在附近的穷邻居赵老头儿,正在与伙计争吵。尤老翁一向谨守“和气生财”的信条,先将伙计训斥一通,再好言向赵老头儿赔不是。

  可是,赵老头儿板着面孔,不见一丝和缓之色,他靠在一边柜台上,一句话也不说。

  挨了骂的伙计,悄声对老板诉苦:“老爷,这个赵老头儿,蛮不讲理,前些日子,他当了衣服,现在,他说过年要穿,一定要取回去,可是,又不还当衣服的钱,我刚要解释,他就破口大骂,这件事情不能怪我呀。”

  尤老翁点点头,打发伙计去照料别的生意,自己走过去,请赵老头儿到桌边坐下来,语气恳切地说:“老人家,我知道您的来意,过年了,总想有一身体面的衣服。这是小事一桩,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事都好商量,何必与伙计一般见识呢?您老就消消气吧。”

  不等赵老头儿开口辩解,尤老翁马上吩咐另一个伙计,查一下账,从赵老头儿典当的衣物中,找出四五件冬衣。尤老翁指着几件衣服说:“这件棉袍是你冬天里不可缺少的衣服,这件罩袍,你拜年时用得着,这三件棉衣,孩子们也是要穿的。你先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其余的衣物,不是急用的,可以先放在这里。”

  赵老头儿似乎一点儿也不领情,拿起衣服,连个招呼都不打,急匆匆地走了。

  尤老翁并不在意,仍然含笑拱手将赵老头儿送出大门。

  当天夜里,赵老头儿竟然死在另一位开店的街坊家中。赵老头儿的亲属乘机控告那位街坊,逼死了赵老头儿,打了好几年官司。最后,那位街坊被拖得筋疲力尽,花了一大笔银子,才将此事摆平。

  不久,事情真相大白,原来,赵老头儿因为负债累累,家产典当一空后,走投无路,预先服了毒,来到尤老翁的当铺吵闹寻事,想以死来敲诈钱财。没想到,尤老翁一忍再忍,明明吃亏,也不计较。赵老头儿觉得坑这样的人,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要下地狱,只好赶快撤走,在毒性发作之前,选择了另外一家当铺。

  事后,有人问尤老翁,凭什么料到赵老头儿会有以死进行讹诈这一手,从而忍耐让步,避过一场灾祸?

  尤老翁说:“我并没有想到赵老头儿会走到绝路上去。我只是根据常理推测,若是有人无理取闹,他必然有所凭仗。在我当伙计的时候,我爹就常说:‘天大的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如果我们在小事情上不忍让,那么,很可能就会酿成大的灾祸。”

  选自《故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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