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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城的刘子甫从京城退休回到老家，吃喝不愁，唯一喜好的是收藏古董，包括青花瓷、铜器、木雕等，被人称为“古董刘”。
他不但爱收藏古董，还长于鉴别古董，什么东西到他手中，一敲一听一嗅，哪朝哪代，出自哪个名匠之手，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这天，刘子甫起来，坐在天井中喝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他一摆头，儿子刘小甫忙去开门。
一个青年走进来，对他行了个礼：“刘先生好。”
刘子甫忙站起来让坐，问年轻人有何贵干。
年轻人称自己名叫吴一陶，慕名而来，说完，解下肩上的包袱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个黑木盒子，古朴笨拙，上面有一把小小的锁。
年轻人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锁，轻轻掀开盒盖。刘子甫睁大了眼睛，盒中是一个胭脂醉瓷瓶。
胭脂醉，是一种南宋名瓷，据说，当时窑匠们为皇宫烧瓷，皇帝要一款晚霞色的瓷，如能烧出便罢，烧不出，就要将所有窑匠杀头。
窑匠们连烧三窑都没成功，眼看期限将到，对第四窑也没了希望，坐在那儿等死。一个老窑匠的女儿不忍心大家如此死去，就奋身跳入窑中，一窑瓷霎时全变成了胭脂色，所以取名胭脂醉。
传说归传说，胭脂醉是瓷中绝品是不争的事实，可惜南宋灭亡，胭脂醉的技术失传，胭脂醉也再无踪影。
刘子甫望着吴一陶，捋着胡须，问：“这瓷如非盗墓得来，又能从何处得到？”
吴一陶听了，愤然变色：“我虽然贫穷，断不至于做出如此下三滥之事，老先生怎可出口伤人。”他说，自己祖上曾做过南宋一朝的宰相，所以流传下几件古物，现在自己家贫如洗，实在无法生活，才出卖祖传之宝。
刘子甫听了频频点头，用鼻子嗅嗅古瓶，又用手指敲敲，瓶子发出水一般清亮的声音。
他呵呵一笑：“刚才老朽是戏言，我要下了，多少钱？”
吴一陶说：“货卖识家，老先生看着给吧。”
刘子甫于袖中徐徐伸出一指，吴一陶颇为失望：“怎么？只值十两纹银？”
刘子甫微笑着摇头，很认真地说：“十两银子，就是一件如此精细的赝品也不止。”然后对站在一边的儿子道，“拿一千两银票。”
刘小甫站在旁边，一脸狐疑：“爹，让我也见识见识。”他从小跟爹一块儿学习鉴别古董，已经深得其中技巧。
刘子甫一瞪眼：“不相信我。”语言很严厉，然后拿起瓷瓶不放心地对着太阳光照着，眯着眼细细地瞧着，“细薄如纸，醇红如胭脂，是真的胭脂醉。”
大概感觉到有树影挡了视线，他向前迈了一步，可是一脚没踩稳，猛然跌倒在地上，“哐”一声，瓷瓶雪花粉碎。
刘小甫傻眼了，忙去扶起爹。
刘子甫看着满地碎瓷长叹不已，连说可惜可惜，让快拿来银票，然后把银票递给吴一陶：“可惜了啊！”说着连连摇头。吴一陶没说话，接了银票匆匆走了。
丰城一带离钱塘不远，所以很多南渡之后的南宋官员死后都葬在这儿，因此丰城一带的古墓连连被盗。
就在刘子甫打碎胭脂醉几天后，丰城的一座宋代大墓发现被盗，听到消息，丰城县令王长翰大怒，马上派出一班差役四处明察暗访，打听最近出卖宋朝古董的事。
刘小甫听了，马上想到了吴一陶，于是向差役举报。当刘子甫听到消息时，愤怒极了，狠狠一耳光扇在刘小甫脸上，骂道：“混蛋！”
刘小甫被打蒙了，委屈地说：“爹，你不是最恨盗墓贼吗？为什么不能举报他呢？”
刘子甫问：“你知道他盗墓了吗？”
刘小甫傻眼了，这不明摆着嘛，前两天他卖胭脂醉，两天后就有人发现宋墓被盗，不是他是谁，再说了，一个穷家庭，可能把一件胭脂醉保存到现在吗？爹真是老糊涂了！
所以他问：“爹，你真相信他说的鬼话？”
刘子甫非常干脆地说：“我当然不相信。”
刘小甫得意地说：“这不就得了。”
刘子甫一瞪眼：“可我也知道他不是盗墓贼。”说完，把那天打碎后收拢的胭脂醉瓷片用盒子装了，急匆匆去了县衙。
县衙大堂里三层外三层聚集着百姓，大家都在看县太爷审问盗墓贼，昊一陶跪在堂前。
王县令一拍惊堂木：“看你斯斯文文，竟然干下如此下三滥的盗墓事情。”
吴一陶大声喊冤：“老爷，我冤枉。”
王长翰哈哈大笑，问：“你可卖过胭脂醉给刘家？”
吴一陶愣了一会儿，低声说：“是的，可那是赝品。”
“赝品？”王长翰捋着胡须哈哈大笑，突然一瞪眼，“狗才，赝品能骗过古董刘的眼睛，分明是狡辩。”然后大喝一声，让两边衙役大刑伺候。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喊：“他没有说谎。”随着喊声，刘子甫站了出来。
王县令见是刘子甫，忙站起来：“刘先生有何指教？”
刘子甫告诉王县令，吴一陶没说假话，他卖的的确是赝品。
看满公堂的人都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包袱，慢慢打开，指着碎瓶对王县令和其他人说：“县令大人，这是他卖给我的瓷瓶，犬子要鉴别，我怕他看出是赝品，所以当时故意失手打碎。”
满堂人更是不解，都望着刘子甫。
刘子甫解释，胭脂醉已失传。多年来，他翻遍古籍想要研究瓷瓶烧制方法，但都以失败告终。
就在他暗暗叹息时，却遇到吴一陶来卖瓷瓶，他看到后眼睛一亮。
他知道那是赝品，可赝品怎么了？赝品与真品没有区别，不就等于胭脂醉烧制方法已成功了吗？
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吗？所以，他马上决定用一千两银票买下来。
刘子甫说出了自己的良苦用心：“我给他银票，是希望他衣食丰足之后，能把精力继续放在改进胭脂醉的烧制方法上。”
吴一陶惭愧地低下了头。
王县令哼哼冷笑：“你又怎么证明那是赝品，而不是从古墓盗出来的呢？”
刘子甫停了一会儿，说：“我翻遍古人的笔记记载，才发现，胭脂醉不是每座坟都有的，在丰城，也只有城西的宋代大墓里有。现在，它还完好无损，凭此可以证明这胭脂醉瓷瓶不是墓中物。”
他把碎瓶拿到王县令面前，指着茬口：“县令大人也精通古董，瓷器埋入墓中几百年，断口不会如此洁白干净。”
王县令哑口无言，不过，在未查出贼人前，吴一陶仍被关入狱中。
丰城西边的大土堆高如小山，树木葱茏，一边靠着群山，另一边靠着一个大沟，沟中草木一人多深，十分茂盛。
刘子甫查阅古籍，说这儿埋着一个南宋的王爷。
一个夜里，有个黑影顺着草丛钻入沟里，借着草木掩护，拿起一把盗墓铲掘起土来，这人身手滑溜熟练，显然是一个盗墓高手。
一夜之间，盗洞挖深了许多，天快亮时，那人停下，用旁边的柴草盖住洞口，又贴上青草皮，乍一看，根本不会发现这儿被人动过。
一连几个晚上，黑衣人风雨无阻。
二十天左右，黑衣人终于挖到土堆中，一声轻叫，放下盗墓铲钻了进去。看看满室破盆烂罐，他喃喃地说：“什么宋代王爷坟墓，分明是个穷酸汉。”
“你受骗了。”黑衣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灯火随着声音亮起来。
盗墓人回过头，吃惊地发现，刘子甫站在身后，带着一群丰城百姓：“你终于上钩了。”
原来，刘子甫一直想抓住那个盗墓贼，所以那天故意在县衙大堂上说出城西古墓有胭脂醉，目的是勾起盗墓贼的贪欲，引他上钩。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消息传出去，盗墓贼来了。
黑衣人呆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你放过我，这里的东西我们平分。”
刘子甫摇摇头，轻蔑地说：“你把我刘子甫当什么人了？”说完，一挥手，几个小伙子冲上去，抓住黑衣人的胳膊，一把扯下他的蒙面头巾。
大家都呆住了，黑衣人是王县令。
刘子甫一愣：“你是盗墓贼？”
王县令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不久被赶走。
至于吴一陶，则拜在刘子甫门下，师徒二人经过苦心研究，终于把胭脂醉的烧制方法研制出来。
选自《故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