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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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兰州火车站水电段的职工,老家在几百里外的陇南两当县娘娘坝村,常年无暇回去。去年9月我请了探亲假,专程去看望父母双亲。

  中途几经倒车,因汽车晚点等原因,到达麦积山脚下时,天已蒙蒙黑了。离家还有十几里山路,又雇不到三轮车,只能步行了。

  那是一个没有风的秋夜,弯月在微蓝的薄云中时隐时现,天地万物都罩在了黑黢黢的帷幕中。我背着一个大旅行包,两手各提一个小皮包,大步走在曲折的山路上,恨不得几步到家。

  陇南地形以海拔1000米左右的低山为主,气候干燥寒冷,高大的乔木难以成林,山间密布的是荆芥,玄参、枸杞、野菊等小灌木。它们沉浸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真的是太安静了。我作为惟一的有生命的移动物,感到与周围格格不入。

  走走停停,约40分钟后,渐渐地到了古墓坡上,这是一片面积几百亩的背风向阳的山坡,因风水好,成了先人安息的所在,埋葬着几个村子的至少十几代人,边缘也有不少新坟。坟地边上本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土路,随着坟地的扩大,走的地方越来越少,成了羊肠小道。从这儿穿过上了坡头,就能看见村庄了。如果从坡右側绕行,还得走几里的谷底路,又远又阴森。我是唯物主义者,并不忌讳坟地,决定从小道上过,这里毕竟亮堂一些。

  几年没到过这里了,对一些变化感觉无所适从。小路已被整得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有时竟找不到。在高大的坟堆间走了几分钟,我就后悔了。有心折回去,又怕勇气会丧失殆尽,弄不好会露宿山下,还是咬咬牙往前走吧。我这人胆子不算大,但一到关键时刻往往能“超水平”发挥。

  虽无风,但黑暗像某种液体,隐隐约约在流动、弥漫、聚散、混淆着阴间与人世的界限。我如同摸索在一个深渊或陷阱里,陡然产生一种被出卖或放逐的感觉,额头开始冒汗。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那些坟茔,可眼睛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尤其是几座插着白幡和花圈的新坟,更是吸引着我的视线。我的童年在农村度过,可以说是被一些“鬼”的故事吓大的。老辈子人吃饱了闲着无亨,便编故事吓唬孩子,孩子大了又拿这些故事吓唬下一代,对此我深恶痛绝,有些故事让我终生受害。比如据说某人死后变成鬼,在坟地游荡,留恋人间,不肯离去。见一人路过,就扑过去,把他吓死,劫到阴间,顶替自己入了十八层地狱,而那死鬼却又复活了……这叫做“扑人”。试想,你正在走夜路,鬼魂从身后或头顶冷不丁出来,伸出枯掌,做出最吓人的鬼脸……一句话,中国的“鬼”可谓世界之最!

  我胡思乱想,心神已乱。偏偏此时,我分明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它既像人声,又像兽语,既像呜咽,又像尖嚎。天哪!难道这就是鬼的声音吗?我毛骨悚然,忙艰难地转头:四下里张望。除了坟头就是坟头,什么也看不见!那声音竟像从几十米外一个新坟中发出的!

  我如果是一个地道的山村后生,恐怕早吓趴下了,但我好歹有高中文化,又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还是有点胆识和气魄的。我强迫自己镇定,腾出右手,揉揉太阳穴,拍拍耳廓,我想证实,那声音只是幻听幻觉,因为我劳顿至极,心急如焚,且周围太安静。我的确曾有阵发性耳鸣的毛病。

  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觉得那声音是真实存在的,清晰、尖细、悲切、幽怨。我通体开始随着心脏的狂跳而战粟,忙掏出一根“三五”香烟,费力地点着,使劲抽了几大口。我不能被迷惑,趁着精神尚未崩溃,赶忙离开这不祥之地!我喘着粗气,瞅准方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坡上疾走。

  由于实在太紧张,跟琅跄跄,突然脚下被什么一绊,我失去重心,当即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嘴啃泥,他妈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背后的大包像座大山压着我,而那俩小包已甩进了草丛中。

  我心惊肉跳,挣扎着爬起来,卸下大包,去子小包,道边的野菊丛相当浓密,瞅了半晌不见踪影,只好伏身乱摸起来。小包里有我的证件和钱物、非常重要。否则,在当时的情形下,我绝不会不顾一切去寻找的。

  我发现了一个非自然的物体,很像我的黄皮包,忙伸手去捡,啊,怎么冰凉冰凉的?拽不起来,细瞧,我的妈呀、我握住的是一只人手!白里透紫、纤瘦枯干!再往旁边看,那儿枕着一个人头,披头散发,面色灰黑,双目圆睁!她扬着手,正直直盯住我,咧着嘴,吐着长舌头,似乎要将我一口吞下去!

  接下来发生的我实在记不太清了。我的思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受到那样的刺激而不晕倒,除非是机器人或外星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五分钟,也可能半个钟头,我慢慢恢复了知觉。但知觉相当飘渺,正是介于生死之间的感受,非语言所能描绘。我是被折腾醒的,有什么东西正拉住我的裤脚往回拽。我一直趴着,碎石和荆棘刺痛了我。

  起初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很快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差点儿又昏厥过去。我还在荒坟野草之间,一定是“鬼”在拉我!而刚才的哭声可能就是“女鬼”发出的。这些“鬼”要把我弄到哪儿去?天哪,真的有“鬼”?

  “鬼”在我刚才人事不省之际,竟未将我弄死,想想这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我完全清醒了,但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们会下毒手!

  我没睁眼,支棱着耳朵细听。当时吓过了劲儿,也不怎么怕了,似乎有轻微的叫声和喘息声,还能闻到较重的臊臭味儿。“鬼”不止一个,在用嘴拉我,好像很费力。不对,“鬼”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怎么感觉这么实实在在?它们该把我摄走,咋会如此笨拙呢?估计是几个不太厉害的“笨鬼”。我心里稍稍有了些底。

  突然,我感到小腿正被塞进一个洞穴之中,洞口不大,勉勉强强可容下我。如果被拉进一半,卡在那里可彻底没救了,这死法可惨了点!管它们是什么“鬼”,拼了吧、决不能坐以待毙!

  我气沉丹田,双手拄地,猛地一收腿,同时朝右上方一弹,来了个专业武打动作“乌龙摆尾”。“鬼”们猝不及防,被我成功地逃脱了。有一个家伙未来得及松手,被我双腿带起来甩出了几米远,摔得呜咽不止。我趁机用劲,从地上站起来,并顺手捡起两块石头。

  定睛望去——“鬼”咋这德性,跟狗差不多?噢,认出来了,是狼!有三四只,支着耳朵,两眼闪着骇人的幽光,披着灰白的毛,垂着尾巴。旁边是一座低矮但庞大的古墓,下面杂草间露出一个直径约三四十厘米的黑洞。这几个畜生原来是想把我往那里面拖!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打死我也难信!

  狼一招失误,但并不肯认输,龇牙咧嘴,逼将上来,我奇迹般逃险,洞悉了它们的诡计,它们焉有不恼羞成怒之理?

  过度的恐怖和愤恨也使我生出了超常的爆发力,未等它们靠近,我使将两块石头猛地甩出,当即砸倒了两个。我又低头捡石头,火速出击!

  两只灰狼如泼妇般怪叫着,躲过石头雨,扑到了我的身上。不是“鬼”,老子还怕你做甚?我挥拳运肘,当头猛打,它们的牙齿相当尖利,但体重很轻,最多二三十斤,这比我在其他地区见过的成年狼的体重要轻得多,我断定这是几只未成年狼,底气更足了几分。我一阵暴打,首先把一只砸落在地,另一只被我握住俩前腿,也死命地掼在地上。我又用皮靴猛踢了一通,发泄着怒气,俩狼相当顽强,竟然没死,爬起来,嘶鸣着夺路而逃。我刚要乘胜追击,它们已奇迹般隐没在几个坟头间踪影全无。

  我生怕它们去搬救兵,如果来了成年狼,那问题就严重了。我连包儿也没来得及捡,撒腿跑出坟地,向村中跑去。父母和大哥见我这么晚回家,又如此狼狈,以为我被劫道的抢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狼,我遇上了狼……”

  听完我断断续续的诉说,火爆脾气的大哥立即叫上同村的几个汉子,点着火把带着家伙奔向了坟地,我的仨包儿都完壁归赵,啥也没丢。但他们没见着一只狼。

  第二天,我养足精神,又帶着一帮人上了山。白天和夜晚的景致相差如此之大,我竟难以判断昨夜自己的方位。找了好半晌,方找到了那个新坟,指着地上说:“那……那有个死人,是个女的……”有人过去一看,认得,她是村里三天前刚死的那个9岁的小丫头。本来埋在土里的,却被狼给扒了出来,已面目全非,确实够吓人的。

  又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那个古墓和洞穴。这个墓老得记不清年头儿了,也早断了香火。经过商议,大伙儿决定挖开它,看个究竟。

  棺木已荡然无存,里面是个很深的大洞,全部挖开后,洞里堆积着厚厚一层骨架。从头盖骨看,全是人的,有的还沾有血迹,肉早啃没了。

  村里多年来一直蛊传坟地申闹“鬼”,确实有几个人在那里神秘地失踪。因为死无对证,要人没人,找尸没尸,只能说被“鬼一扑”了,现在看,他们八成被弄进了古墓!全是狼害的!

  我推测,昨夜那儿只狼正在扒那个女孩的尸体,恰巧被我撞上。我被吓昏后,它们以为我死了。便乘机分享我这顿丰盛的“大餐”。只是,它们为啥没趁机咬死我;反而把我往墓穴申拖呢?若我被弄进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阴森的白骨之上,周围是几只狼,那滋味还不如死了呢。不知它们还会用什么歪招儿损招儿折腾我,传说中的地狱大概也就如此吧。

  这样一想,我全身冷汗直冒,险些虚脱。

  

  选自《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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