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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西一带的民间流传着一种神秘的巫术,即一个女人和一个男鬼同房之后能怀上孩子,叫“鬼胎”。解放后,因为破除迷信,这种做法便销声匿迹了。
雄鸡村一个叫贺萍萍的年轻小媳妇,三年前与段建国结婚,婚后两口子都在省城打工,一直没有孩子。三个多月前,两口子正商量着准备要个孩子时,段建国却出了车祸,不幸身亡。贺萍萍爱夫心切,伤心之余,决定完成丈夫的遗愿,为段家留下一脉香火。她想到了老家流传着的有关“鬼胎”的故事。这天她回到老家与公公婆婆商量,公公婆婆正为家中唯一的儿子遭遇车祸身亡而大为伤感,听儿媳妇说要为段家留个后,自然高兴万分,立即请来姜神婆为其作法。
隔村的姜神婆来到贺萍萍家,房前屋后转了三圈,又照着段建国和贺萍萍的生辰八字掐指默算片刻,对贺萍萍交待道:“今夜子时三刻,你身上阳气最弱,正是你亡夫阴魂前来赴会之时,到时你只管躺在床上,一切自有老身作法招呼,不用你操心。”又对贺萍萍的公公婆婆说:“你们今晚早早进房休息,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以免撞见鬼魂,坏了大事。”
夜里八九点钟的时候,姜神婆就在贺萍萍房里忙开了。她先把门窗全部关好,摆上祭台供品,点上香烛,求了一碗“圣水”让贺萍萍喝下。然后拿出49支蜡烛,围着床前床后插好点燃。对贺萍萍说:“你先上床睡觉,待时辰一到,这49支招魂烛无风自灭,那便是你丈夫的亡灵回来与你相会了。”贺萍萍虽觉得姜神婆说得太玄乎,但还是照她说的上床躺下了。
半晌,贺萍萍隔着蚊帐往外瞧,只见姜神婆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手里挥舞着桃木剑,口中“天灵灵地灵灵”地念了半个小时,起来喝了口水,歇了口气,又坐在地上呢呢喃喃地念起咒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萍萍悄悄掀开蚊帐一瞧,只见姜神婆正盘腿坐在地上,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不知是在默咒,还是睡着了,贺萍萍不由心中暗自好笑。
正在这时,“叭”的一声,床前的蜡烛忽然爆了一个烛花,49支招魂烛竟然无风自灭,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贺萍萍不由吓得“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蜡烛无风自灭,她心中既害怕又好奇,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忽地,窗前似有一条黑影闪过,窗户叭叭地被轻轻敲响两下,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再也听不到丝毫响动。贺萍萍身上吓出一身冷汗,到了后半夜,贺萍萍再也支撑不住,打了几个呵欠,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姜神婆连早饭也没有吃,就匆匆地走了,公公婆婆急忙跑来问儿媳妇,昨晚建国是不是回来了?贺萍萍说:“昨晚建国回来了,不过一一是在梦里。”公公婆婆大喜道:“那就好,那就好!梦里相见也一样。”几天后,贺萍萍又回省城打工去了。
过了几个月时间,贺萍萍忽然从省城辞工回家,说是已怀了身孕,不适合工作了。婆婆带她去医院检查,真的已经怀孕十几周了,若按时间推算,正是姜神婆“请尸”的那段日子。“太灵了,太灵了,姜神婆真是活神仙呀!”公公婆婆感激地说。几个月后,贺萍萍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叫段小宝。公公婆婆更是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整天抱着孙子逗弄着,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贺萍萍的小姑子、段建国的妹妹段小妮,大专毕业后,一直在外地工作。上次哥哥遭遇车祸,在跟肇事司机上法庭打官司时,她回过一趟家,这次听说嫂子竟在哥哥死了一年多之后生下了个孩子,感到十分蹊跷,立即赶回家来欲探究竟。
当她妈把她嫂子怀上“鬼胎”的事一说,段小妮当即就皱起眉头说:“爸妈,你们真是老糊涂了,世上哪有鬼魂这回事呀?你们都被嫂子骗了,我看她不是怀了鬼胎,只怕是心怀鬼胎呢!”女儿是家里最有知识的人,听她这么一说,本就毫无主见的老两口急了:“你的意思是说,小宝不是你哥的孩子?”段小妮撇撇嘴说:“这是肯定的。那孩子绝不会是大哥的,一定是她跟哪个野男人勾搭之后怀上的,她无法向家里人交待,所以只好跑回来胡诌一通,说是怀上7我哥的‘鬼胎’。”
第二天早上,贺萍萍抱着刚满月的儿子来到小姑子的房门口,说:“小妮,你哥的血衣呢?”由于官司还没打完,段建国的血衣还在家里保存着。段小妮立即警觉起来,问她要大哥的血衣干什么?
贺萍萍红着眼圈说:“我想拿建国的血衣到省城去给小宝做个亲子鉴定,看看小宝到底是不是你哥的亲生骨肉。”段小妮知道昨晚跟爸妈说的话被她听到了,不由脸一红,但转念一想:假的真不了,去做个亲子鉴定也好,免得段家白白替人家养了个孩子。于是,姑嫂二人带着血衣和孩子直奔省城。
数日之后,鉴定结果出来了:段小宝与段建国确实是父子。
这下,连段小妮也惊呆了:难道世上真有“鬼胎”?那也未免太神奇了。贺萍萍的公公婆婆更是一个劲地向儿媳妇赔不是,说自己不该怀疑她、错怪她。老两口到处宣扬姜神婆的功德,还让小宝拜姜神婆做干奶奶。消息传开,姜神婆更是名声大振,生意红火,连外省的人都常跑来请她施法呢!
一天,侍来消息,公安局把姜神婆和她的儿子带走了,说有人检举她母子利用法术行诈骗和奸淫之伎俩,有人证物证。消息传开后,邻近被骗的人又羞又恼,有的急得要带着孩子跳河自尽,有的人却说姜神婆的确法力无边,赛过活神仙,她是被冤枉的,不信你去看看雄鸡村贺萍萍的孩子,连DNA亲子鉴定都证实孩子确实是贺萍萍死去的丈夫亲生的,并非野种,那还能假得了吗?贺萍萍的公公婆婆和小姑子更是邀了周围村子的村民,准备联名写信给政府呢!
可是信写好还没寄出,就有两个警察来到段家调查了。原来姜神婆和她儿子被拘留之后,拒不认罪。还举出雄鸡村段家的例子,说自己的确是上天救苦救难的神仙下凡,并非蛊惑人心的骗子。公安人员也觉得蹊跷,立马就派人到雄鸡村找当事人贺萍萍来了。
面对着公安人员,贺萍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个女警急了,说:“贺萍萍,你要说真话,不能包庇坏人,也不要冤枉好人。”婆婆也对她说:“你不要怕,你要是错怪了好人,遭致神仙报复,那咱们家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贺萍萍想了想,抬起头来说:“小宝的确是建国的孩子,但不是由姜神婆装神弄鬼弄出来的‘鬼胎’。”
贺萍萍看了大家一眼,又说:“我和建国结婚三年,没怀上孩子,后来到省城医院检查,发现问题出在建国身上。医生说他精液不正常,精子活力不好,建议做人工授精。我和建国都同意了,可就在建国提取精液放在医院冷藏、洗涤准备做人工授精之时,他出了车祸。直到忙完建国的后事,已是三个月之后了,我再去找这家医院,院方却告诉我,人工授精已经不能做了,卫生部门有规定,辅助生育前,需要夫妻双方和医院三方签字,缺一不可,不能对单身女性提供这类服务。我一下子蒙了,建国不在了,我多么想完成他的遗愿,为他生一个孩子,留下我们爱情的结晶,可院方拒绝了我的再三请求。我找到院长,向他申诉了我的情况之特殊,在我再三恳求下,院长终于感动了,答应将我的申诉材料呈交上级主管部门。几天之后,我终于得到了答复,领导考虑到我原先人工授精已经做了一半。现在又有特殊情况,便同意了。但为了不在社会上造成负面影响,要求我必须作低调处理,不要向外界透露此事。我当时也答应了,可事后一想,我又为难了,文夫死了三个月我才怀孕,这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家里人呀!”
女警明白了:“所以你就想到了用家乡的‘鬼胎’来个障眼法,对吗?”
贺萍萍点头道:“是的,说我怀上了‘鬼胎’,家里人就不会怀疑了。但我知道所谓人怀‘鬼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是神婆在捣鬼,所以我格外小心。神婆给我的所谓‘圣水’我哪里敢喝,趁她不备,全倒进她的茶杯里了,结果我没事,她却坐在地上昏睡了一夜。因为无人作内应开窗门,所以她儿子也只是在窗户外敲了几下,却没有机会进来捣鬼。”
“哦,原来如此。”公公婆婆和小姑子一听贺萍萍为了生下这个孩子,竟然费了这么多周折,吃了这么多苦,不由得热泪盈眶,一齐拉着她的手,又是感激,又是内疚,不知说什么才好。
原来,姜神婆“请尸怀胎”的法术根本就是一套骗人钱财的把戏。她在“圣水”里放了迷药,请她施法的妇女喝下之后,很快就会昏迷不醒,任其摆布。那些看似神奇的无风自灭的蜡烛是她自制的,在蜡烛半腰上留了一个空洞,注了水,当蜡烛燃到一半时,就会突然无风自灭了。她给人家作法时,儿子都会守在窗外,待蜡烛熄灭房间里一片黑暗之时,她就会打开门窗,放儿子进来,对处在昏迷中的女人实施奸淫。而那些受害的妇女大多不知情,还以为真是丈夫的魂魄回来使自己怀上了孩子。即使个别隐约知情的,碍于面子,也不敢对别人说,所以她屡屡得逞。
选自《精萃故事会》2008.10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