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生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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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扎菲在苏尔特被利比亚反对派枪杀身亡后,作为卫士的我只得隐姓埋名。三个月后,我从苏尔特出发,潜回我的家乡特尔布卡美尔部落。

  骑神驼入大漠

  在木祖克大沙漠北缘的卡美尔部落(卡美尔的英文是“骆驼”),骆驼是部落的祖神,酋长卡美隆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第十七个儿子。父亲与卡扎菲的关系甚密,于是我在三年前成了这位总统的卫士。为此,父亲曾非常骄傲。

  我回到部落后睡了三天三夜,父亲骑着他的神驼来看望我。“行了,你也该出去透透风,到我们的木祖克大沙漠去看看,也好将卡扎菲忘了。”父亲说,“我把坐骑神驼留给你几天,出去走走。”

  乍一看,那神驼够吓人的。它扬起头,足有2.5米高,我伸直胳膊只能摸到它的脊背,想骑上去不太容易。父亲吆喝一声,神驼立即前腿跪下。我战战兢兢骑上去,坐在两个高挺的驼峰中间。父亲又把许多注意事项向我做了介绍,并说这头骆驼名叫拉提斯,极通人性,它已走了数万公里,从未出过事。我两腿一夹,它就稳稳地疾走了。

  进入大沙漠不久,在一座大沙丘前,我跳下神驼,突然从部落方向跑来一匹马,原来是管家哈斯诺,他说:“政府派来一个追捕队要逮捕你。酋长要你穿过大沙漠,去尼日尔你舅舅的部落避难。”

  与哈斯诺告别时,他再三嘱咐:“你一定要穿过大沙漠,没有酋长的指令你不能回来。你舅舅会保护你的。”

  遭遇非洲鬣狗

  拉提斯驮着我和两百多斤重的花生麦饼、烤羊腿、炊具、帐篷和水袋出发了,目的地是数百公里之外的尼日尔马达马部落。中间将由北向南纵穿沙漠。

  起先的三天,主要行进在沙漠与丘陵的接合部。

  拉提斯果然温驯,一切以我的号令为准。沙漠旅行对于它是轻松而愉快的。唯一令我担忧的是,它食量惊人,而且特别能喝水,一次能喝下几十公斤。

  十天后,我和拉提斯进入沙漠腹地。一座座高大的沙丘纵横交错。拉提斯蹄子的肉垫宽大而厚实,走在松散的沙子上如履硬地。我很自然地把拉提斯当成了风雨同舟的朋友。

  虽然尽量节约,仅能盛120公斤水的野牛皮水袋还是干了,我计划到卡特伦的沃纳盆地补充水。那是一个孤立于浩瀚沙漠中的小村落,地势较低,有一眼宝贵的甜水井,千年来不曾干过。

  “拉提斯”按英文译法是“骆驼神”,它悟性很高,迈开大步向前疾行,我手握指南针不住调整方向。两天后,我们终于看到沃纳盆地。

  进了村,我却傻了眼,村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井里不见一滴水。原来,由于“非洲旱灾”,这一地区的地下水位持续走低,水井终于第一次干了,全村上百口人只能迁到沙漠外的地区。

  我瘫倒在火热的沙漠上,恨死了卡扎菲的无能,更恨当局不分青红皂白地追捕我……真是欲哭无泪。沙漠中,没有比断水更令人恐怖的了,一个人可以10天不吃饭,可三天不喝水必死无疑。我们离最近的水源也有几百里,没办法,只能全力往沙漠外赶了。

  又熬了一天,我渴得天旋地转。听说人渴极了可以喝自己的尿,我试了试,实在无法下咽。如果拉提斯能撒一次尿那就够喝的。拉提斯为何不撒尿呢?因为它在沙漠中旅行具有不撒尿的本能。竭力求生的本能使我突生恶念:何不把拉提斯杀了,喝它的血?血总比尿强吧。

  我取出马枪几次对准了拉提斯,可实在下不了手。10天来,拉提斯任劳任怨,它是多么忠诚,杀了它等于杀了自己的好朋友,那我还算是人吗?

  唉,听天由命吧。我们继续赶路,为了减轻拉提斯的负担,我把多余的东西都扔了,包括那支马枪。

  大概是上午十点多,迷迷糊糊中,我觉得拉提斯的脚步明显加快,精神不禁为之一振。莫非前面有水源?可往前看,没有任何潮湿迹象。我向后望去,打了一个冷颤,十几只非洲鬣狗正穷凶极恶地追过来。它们面目狰狞,气焰嚣张,一律骨瘦如柴。毫无疑问,它们也是多日没喝到一口水,吃到一口肉了。如果被它们撵上,结果可想而知。

  沙漠生死搏杀

  沙漠中的非洲鬣狗以凶悍、残忍著称,历史上曾有几十上百人的驼队被它们尽数咬死、吃光。它们完全适应了干燥地区恶劣的自然环境,耐力很强,拉提斯全力狂奔,与鬣狗展开了长跑比赛。

  拉提斯十几里跑下来,将鬣狗群甩出二百多米。突然,一条鬣狗支撑不住,猝然栽倒,其余鬣狗急不可待地扑上去,几下把它撕开,大口大口地吞吃起来。

  干渴已极的我感到生命正迅速地蒸发,剧烈的颠簸使我神思恍惚。而拉提斯的干渴程度绝不亚于我。它的肚皮和驼峰已十分干瘪,但它仍全力狂奔。

  不断有鬣狗倒下,被同类分食。这场惊天动地的大追逐持续了五个多小时。终于,只剩下六只鬣狗,想把它们全累死绝非易事。

  拉提斯实在太累了,它突然前腿抽筋,跪了下去,我被甩出几米远。六只鬣狗已追到屁股后面,我想这回算彻底完了。

  我刚爬起来,两条鬣狗已从两侧向拉提斯猛扑上去。拉提斯左前腿的肌肉拉断,无法站起。一条恶鬣狗怪啸着直取它的咽喉。孰料拉提斯甩开长脖,猛地向它当头撞过去。鬣狗猝不及防,被撞得在地上抽起了风。

  另一条鬣狗转而咬向拉提斯的下腹。拉提斯的前腿不能动,但后腿仍很灵活,在鬣狗即将得手的瞬间,拉提斯的右后腿陡然弹出,正中它的脑壳。鬣狗头骨破裂,鲜血四射,倒地咽了气。

  瞬间,那四只鬣狗又扑上来,一只灰脊鬣狗扑在拉提斯的背脊上撕咬,另两只鬣狗分别咬住拉提斯的后腿,还有一只母鬣狗咬了拉提斯的颈脖……

  身陷群狗中的拉提斯挺身猛抖,背脊上的灰脊鬣狗摔下来,接着,拉提斯的后腿又迅猛地来回横扫,咬着后腿的两只鬣狗被踢出五六米远,但拉提斯的左后腿已被鬣狗咬断。

  那只母鬣狗依旧死死咬着拉提斯的颈脖,嘴里发出“咕咕叽”的命令,这时,所有的鬣狗都扑到拉提斯身上。体壮而且愤怒的拉提斯毕竟是驼神,只见它几个迅猛的来回翻滚后,三只鬣狗被撞压倒地,只有那只母鬣狗还是咬着拉提斯的颈脖不放。忍着剧烈疼痛的拉提斯并未喘息,它猛然低头摔咬,并用右前蹄猛踢,那只母鬣狗被摔了出去。可它稍喘一口气便又挺身而上,其他鬣狗再次扑上来。拉提斯将头一扭,轻松躲开母鬣狗的攻击,又猛地抬起右前蹄,将那只灰脊鬣狗掀翻在地。

  母鬣狗与其它两只鬣狗更凶猛了,向拉提斯展开一次次袭击。拉提斯的右后腿断了,左前腿跛了,颈部也挂彩了,在火热的沙面上洒下几滴殷红的血,这反而激发了拉提斯的斗志。面对最后三只鬣狗,拉提斯不停地反扑、摔踢,又有一只鬣狗被拉提斯踢死。就在它试图回首再次反击时,那只母鬣狗跃起再次咬住拉提斯的脖子……忽然,拉提斯昂首猛摔,那只母鬣狗发出一声惨嚎,摔死在岩石上。

  舍生完成使命

  这时,最后一条鬣狗气势汹汹地向我冲过来。我恼羞成怒,大步向它迎头冲去。拉提斯给了我勇气和力量,我跟它拼了。

  我扑上去,伸出双手卡住了它的咽喉,同时用手臂顶住它的两只前爪,我们在地上翻滚着。在卡扎菲身边当了三年卫士,我练出一身好体能与格斗本领。我发觉它是一头小母狗,而且已筋疲力尽,我信心倍增地一阵快拳把它打昏,又用军刀割开鬣狗的动脉。我实在是渴得要爆炸了,喝了几口鬣狗血后,我精神焕发。

  我把鬣狗拖到拉提斯面前,倒提着把鬣狗血浇到拉提斯的嘴巴里。它的头挨着沙子,瞪着大眼,半张着嘴,任凭鬣狗血糊住了嘴唇,仍然没动一下。

  “拉提斯快喝呀,快喝啊!”我嘶哑地狂叫着。但拉提斯没有任何反应。

  拉提斯已经活活战死了,它直到临死前也没能喝上一滴水。我扔掉死鬣狗,抱住拉提斯的头,痛不欲生。

  拉提斯舍生忘死,已把我带到沙漠边缘,距此两公里路便是我舅舅的家。

  选自《特别关注》2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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