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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靖康年间，金国犯境，两军于狼牙山摆开战场。
初战，宋军大败，都督赵剑锋单枪匹马逃至一座小山峰下，人困马乏。夜色掩映之下，他隐隐约约看见山头有一间道观，于是下马来到观前。因为战乱时期，他摸不清观内情况，不敢贸然敲门，于是拴好马，绕到后院墙边，翻身上墙。
骑在墙头上，赵剑锋看见一个道士，嘴里正念念有词，桃花剑一指，从坟冢里接连跳出几具骷髅对道士打躬作揖。道士呼喝道：“你，劈柴。你，挑水。你，打扫庭院。你，做饭。”骷髅们按令行事，井然有序。
虽是身经百战，赵剑锋此时也看得汗毛直竖。忽然一个骷髅手举棍棒朝赵剑锋冲过来，向他面门一点，他猝不及防，从墙头上摔下来，被骷髅用棍制住。道士喝问：“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竟敢偷窥本观？”赵剑锋如实说了身份。道士急忙将他扶起，赔笑说：“这是我豢养的几个阴奴，帮我干些杂事，惊吓了将军，还请海涵。”
道士将赵剑锋请至内室，粗茶淡饭招待。闲谈之间得知，道士法号无垠，原本在终南山学艺，后来在这个乌云峰乌云观安身。
无垠道长将赵剑锋安置在偏房栖息。睡至半夜，忽然人喊马嘶，金兵已杀到。赵剑锋急忙披挂出来，只见观外到处都是火把，估计有近百金兵。赵剑锋对早已起来的无垠道长说：“道长别慌，是祸躲不掉，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无垠道长拈须一叹：“凭你一人之力，无疑羊落虎口，看来只有动用阴奴了。”
无垠道长来到后院坟冢，桃花剑一指，念念有词，一霎时从坟冢里出来几十个骷髅。无垠道长桃花剑一挥，骷髅们立即奔向竹林折竹做刀，然后一阵风似的冲入金兵阵里，挥舞竹刀狂砍。奇的是，这些竹刀在骷髅手里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而金兵的刀枪砍在骷髅身上，却软如羽毛。一时间金兵尸横当地，其余的纷纷做鸟兽散。
赵剑锋惊讶无比，没想到阴奴的威力如此之大。他对无垠道长说：“金兵的大队人马马上会到，道长不如先随我到军中避难，等到打败金兵，收复了乌云观，道长再回来不迟。”无垠道长点点头，随赵剑锋到了宋军军中。
由于金兵勇猛再加训练有素，宋军抵敌不住，节节败退。都督赵剑锋忧虑不已，实在是想不出好的退敌之策。万般无奈之下，他把无垠道长请来，想让他用阴兵来帮忙退敌。无垠道长面带忧郁之色说：“我那些阴奴都是用精血豢养的，数量有限，要对付成千上万的金兵，只怕不妥。”可是赵剑锋一再力请，如果不破金兵，只怕就要亡国了。无垠道长仰天长叹口气说：“也罢，只此一次，就算毁我道行，也为都督尽力一试。”
无垠道长出去了三天，到各处坟冢收集了上千具骷髅，每具骷髅配备一把钢刀，隐藏在紫霞山麓。
一切安排妥当，赵剑锋发出挑战书，约定金兵主帅在紫霞山下摆阵厮杀。
两军对垒，赵剑锋令旗一挥，宋军呐喊上前，金兵列队迎战。一时间杀声冲天，血流成河。不久宋军渐渐抵挡不住了。这时，站在紫霞山上的无垠道长口念咒语，桃花剑一挥，上千的骷髅挥舞钢刀从金兵的后背杀了过去。金兵哪里抵挡得住如此凶猛的进攻？顿时溃不成军。阴兵如入无人之境，切瓜剁菜一般，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赵剑锋趁机指挥宋军乘胜追杀。
收兵回营，只见无垠道长脸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赵剑锋急忙上前关切地询问，无垠道长摆摆手说：“我耗费了太多精元，只怕得休养一年，这一年之内不能做大的法事了。”
经此一役，金兵元气大伤，于是签订和谈条约，退兵回国。
朝廷论功行赏，升任赵剑锋为节度使，镇守边关，封无垠道长为法师，协助赵剑锋镇守边关。可是无垠道长坚辞不受，说是自己只想回乌云观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赵剑锋见留不住，只好设宴送别。
席间，宾主正在把盏言欢，突然，无垠道长捂着肚子大叫：“赵剑锋，你为什么下毒害我？”赵剑锋哈哈大笑说：“你这妖道，仗着拥有奇门道术，却不报效朝廷。倘如你落入金兵之手，岂不祸害大宋？因此，为了大宋的千秋伟业，我只能用此手段，永绝后患。”
无垠道长急忙伸手一晃，手里多出一张画符，再一晃，画符点燃，嘴里高叫道：“急急如律令！”然后倒地而亡。
赵剑锋命人把无垠道长拖到后山，埋在了乱坟岗里。
半月后的一天夜里，赵剑锋挑灯揣摩兵书，忽然人影一闪，无垠道长手持桃花剑站在面前，吓得赵剑锋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无垠道长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面目腐烂，穿着临死时的衣服，发出一股腐尸的恶臭。他二话不说，仗剑砍向赵剑锋。躲闪中，赵剑锋右手臂中剑，霎时半边身子变得僵硬起来。赵剑锋急忙抓起身边的一个罐子砸向无垠道长，那是专破妖术的狗血秽物，淋得无垠道长一脸一身。无垠道长晃了几晃，闪身逃走。
赵剑锋哈哈大笑道：“好你个妖道，你临死时烧了一道符，我就知道会出现邪门的事情，早就准备了狗血秽物，破你的法术。”
可是赵剑锋右边的半边身子麻木僵硬，无论军医使用什么药物，都无济于事。眼看全身都快僵硬了，幸亏有个武将懂点旁门左道，看了看，说是中了尸毒，配制了解药。可是要完全排出尸毒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行的。为了养病期间的安全，赵剑锋特意收拾了一间关押囚犯的牢房，带着小妾躲进牢房养病。这牢房是修在地底下的，用岩石堆砌而成，只有一条通道，外面用大铁门锁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连只蚊子也休想飞进去。
这一天，赵剑锋和小妾正在吃饭，忽然小妾手指着地下，尖叫一声晕了过去。赵剑锋惊恐地转头看，只见从地下伸出一只半腐的手，正向赵剑锋抓来。赵剑锋急忙跳起，拔出挂在墙壁上的剑，一剑砍掉那只手。可是地下的土快速往上翻滚，接着露出一只胳膊，赵剑锋又挥剑砍掉胳膊。随着胳膊的掉落，整个身子冒了出来，是无垠道长！他快速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赵剑锋的喉咙，直到赵剑锋翻出眼珠……
闻声赶来的士兵挺枪刺向无垠道长，可是无垠道长已经成了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士兵们急忙去救赵剑锋，但是已经回天无力。待到士兵们回头再找无垠道长的尸体时，却踪影全无。
在无垠道长的墓穴边，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手持桃花剑作法，把无垠道长的尸体送回墓穴里。无垠道长临死时烧的一道符，是令附近的阴奴到终南山找他的徒弟报信，一定要让他本人亲手杀死赵剑锋报仇。
年轻的道士烧了冥纸，叩了头，朗声说道：“师父，你已经亲手杀死了赵剑锋，大仇已报，你就安息吧！”
选自《新聊斋》201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