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大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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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官场上有一些小人物,他们不是官,只是官手下的办事员,但是,他们的实际地位很重要,有的甚至操纵权柄,挟制官员,横行官场。即使是官员自己,有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这些小吏,也是会吃大亏的。

  清代有个叫瞿耐庵的,他到兴国州走马上任,因生性吝啬,不肯掏腰包向前任的账房师爷赎买记录各式“孝敬”数目的明细账簿,那师爷一气之下,干脆将账簿的数目都改了。譬如素来孝敬上司一百两银子的,改成一百洋元;应该孝敬一百元的,都改做五十元。瞿耐庵稀里糊涂地按着伪造的账簿送礼,送一处得罪一处,送两处得罪两处,自己还不明白所以然,很快将上司与同僚都得罪遍了。

  起初,因为湖广总督湍大人是他干外公,他的干外父戴世昌的腰杆子也挺得起,有些上司晓得他的来历,看在总督的分上,都不同他计较。不料,湍大人后来调离湖北,关系网络半径变长,权力边际效用递减,戴世昌尚且失势,他这个拐了好几弯的干外孙婿自然无人担待了。接任的湖广总督贾大人初到任,就有人说他坏话,起先,贾大人还看前任的面子,担待着他,后来说他坏话的人多了,终于将瞿耐庵撤了职。

  官场上的门子、门政、门丁等,类似于现在机关单位传达室的看门老头儿,他们只是官员的私人奴仆,却有无形的权力。这样的人也不能得罪。

  话说湖北蕲州有个新任吏目(吏目是从九品,协助正印官掌管治安巡捕之事),叫做随凤占,花钱买了个“蓝翎五品顶戴”,请了漆匠将“五品顶戴赏戴蓝翎蕲州右堂”的头衔制成招牌,带着上任。

  到了蕲州,随凤占照例先去禀拜知州大老爷,先见了门政大爷,送过门包,自然以好颜相向,彼此如兄若弟地鬼混了半天。见过知州大人之后,还不敢告退,凡是衙里官亲、师爷,打账房起,钱谷、刑名、书启、征收、教读、大少爷、二少爷、姑爷、表少爷,由执帖门丁领着,一处处都去拜过。也有见着的,也有挡驾的,连知州大人一个12岁的小儿子,他还给他作了一个揖。

  一个州衙门已经大半个走遍了,出来之后,仍在门房里歇脚。门口几位拿权的大爷,是早已溜得熟而又熟,便是知州大老爷的跟班,随凤占亦都一一招呼过。仆人倒上茶来,还站起来同他哈一哈腰,说一声“劳驾”。

  看看随凤占的名头“五品顶戴赏戴蓝翎蕲州右堂”,似乎很能吓唬人,其实这个头衔没有半点权力含量,只能用来向当地烟馆、赌场、窑子、当铺收几块大洋的保护费,绅衿开的当铺还不敢十分招惹,对知州衙里的官亲、师爷、门政,更是执礼周到,连对知州大老爷的跟班,也要尽量套近乎。不是随凤占这个人为人谦卑识礼,而是权力不如人。

  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家奴,能有多少权力呢?我们需要先了解官衙门政在权力链条中的关键地位。以前的官员深居简出,办公之公堂与生活起居之内宅同在衙门之内,日常公务的处理,还有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与某些隐秘的私下交易,一般得在衙门内进行,这个衙门入得入不得,就看门子有没有刁难你。如果门子有意刁难,他有许多法子让你吃闭门羹,比如不给通报、谎称老爷外出或不见客等。常言道:“大人易见,小鬼难缠。”“小鬼”指的就是门子,“难缠”则显示了门子的能量。

  咸丰年间,到福建任布政使(副省长)的张集馨,就遇到一个权势很大的门子,闽浙总督庆瑞(福建、浙江两省的一把手)的司阍。此人叫做张七,是庆瑞的心腹亲信,司道州县送给他的门包,必须是成色、分量达到官方标准的银子,洋元是不收的,每次属员送来门包,当面在门房拆封,看是不是够分量、够成色,短缺几分,立即掷回去,补足再送来。庆瑞则认为属员多送门包,才是看得起主人,所以这个张七,更加肆无忌惮。

  张集馨刚到任时,第一次送门包,银子重量欠缺六分,被张七掷出来。张集馨本想发火,但想到庆瑞已经批评过他脾气太刚硬,只好强忍下来,叫家人再加一钱银子送去。以后每次送门包,都是足色足量。

  选自《官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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