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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声音?
傍晚时分,梦缘袜业集团的经理叶天正和小秘书打情骂俏,突然听到一阵柔和的哼唱声,隐隐约约地从库房方向传来。
凝神细听,叶天禁不住凉气倒吸。是安魂曲!循着声音,叶天战战兢兢地带着几个员工走向库房,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撞,撞开!”众人一齐撞去,门开了。一缕寒气扑面而来,蓦地,小秘书惊恐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死人了!”
是死人了!借着昏暗的光线,众人看到了一个人,用柔韧的红丝袜吊在房间里,舌头伸出唇外,眼睛瞪得浑圆,面孔狰狞可怖!
警官宋越最先到达案发现场。库房的地板上,还躺着一个头部受到重击而昏迷的漂亮女人。叶天说,死者叫陈昊,是个浪荡公子哥儿。伤者叫康君红,在化验室工作。此前,陈昊几次向康君红示爱,均遭拒绝。
经过勘查,现场除一台小型的黑色录放机外,宋越没发现厮打的痕迹.也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且,仓库只有一个安装着铁栏杆的窗户,丝毫没有被撬动过的现象。
宋越问:“你们发现的时候,门是反锁着的?”叶天惶惶地点头:“是的。我们是听到安魂曲才过来的。”
安魂曲?宋越看着录放机,按下了播放键,舒缓的音乐轻盈地响着。可听着听着,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变了脸色。轻柔的曲调中,竟然隐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咒!“如血的残阳悄然陨落,地狱之门正缓缓打开。堕落的灵魂,请循着我的歌声去接受撒旦的亲吻吧⋯⋯”
“啪!”宋越猛地按下STOP键。他听说过,几十年前,这儿原是修道院,后被日军强占,修女们便坠入了人间地狱。为了掩盖罪恶,日军把修女们集中活埋在地下。那夜,一位老修女面对兽行,坦然地唱起了这首安魂曲。土埋过了她的头顶,可歌声还是从地下清晰地传出。唱着唱着,日军开始恶魔般相互劈杀。剩下的最后一个,也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据说死的模样和陈昊如出一辙。几个月前,公司开掘地下室,也许惊扰了亡魂?安魂曲一响,势必会有人死!
亡魂杀人?可笑!但排查过后,宋越陷入了深思。门反锁,窗户完好,这说明凶手杀人后并未离开仓库!而在仓库里,只有一个叫康君红的女人!康君红,会不会就是制造恐怖的凶手?
次日早上,康君红醒了。她幽幽地说,昨天下午陈昊找她,陈昊天天像苍蝇一样缠她,她烦得要命。但她怕陈昊在化验室吵,就跟他去了库房。库房里光线很暗,她一走进,就被人砸晕了。如此解释,有些勉强。宋越正要问她为什么去库房,手机突然嗡嗡地响起。原来是梦缘袜业的另一间仓库,又传出了可怕的安魂曲。
几分钟后,宋越到达现场。他看到又一个年轻人被吊在货架上。凶器依然是红丝袜,死者依然是双目圆睁,舌垂唇外,面孔扭曲狰狞,温婉的安魂曲依然在轻唱,听得人毛骨悚然!叶经理哆哆嗦嗦地说,十几分钟前,安魂曲乍然响起,他就赶紧报了警。这个吊死的年轻人叫刘小兵,也是个浪荡公子哥。
宋越冷笑:“你们公司怎么成了公子哥收容院?和他们经常交往的还有谁?”
叶经理苦笑:“我是个分部经理,人事调动,上层说了算。陈昊的父亲是腰缠万贯的房地产开发商,刘小兵的老爸是经管部门的主要领导。谁敢不给面子?对了,还有个叫林飞的年轻人常来找他们。”
林飞?他在哪儿?陈昊和刘小兵接连神秘死亡,亡魂杀人的传言纷纭鹊起。有人说,公司修建地下室,打通了在黑暗中蜷伏了几十年的鬼魂居所。她们要轮回转世,要找人替代。因为她们前世是修女,尚存一丝善良,所以要找的替代是那些恶人。陈昊和刘小兵的确做过恶事。
卷宗如此记载:陈昊、刘小兵与林飞是哥们儿,三人两次因偷拍女孩裙下风光被拘留,一次被判教养一年。教养的原因是聚众淫乱,三人与一吴姓不良女子同宿一室,被当场抓获。存档的照片上,该女子赤身裸体,眼神迷离,似乎余兴未尽。
宋越突发奇想:两人的死会不会与这次教养有关?如果有关,那接下来的目标无疑就是林飞。可助手说,队里派出警员找了三天,林飞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影。
从第一现场看,没有厮打的痕迹,门又是反锁的,除了康君红,不会有第三人在内,她的嫌疑最大。但第二次案发,康君红正住院,医生也说,康君红挨的一击要是偏离分毫,足以致命。如此分析,还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陈昊一直在追康君红,可康君红始终不答应,于是,陈昊便想先杀人,接着播放安魂曲,然后上吊自尽。可是,刘小兵的死又该怎么解释?林飞又为何玩起了失踪?
疑云重重,宋越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因找不到他杀的证据,案件暂时搁置下来。这期间,平素极少请假的宋越竟也请了两天假,说是去外地找一位朋友。就在他结束休假返回的时候,队里打来电话,说林飞找到了!
“太好了,一定要保护好他,我马上到!”宋越大声吩咐。
不料,助手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林飞已经死了,死在一栋荒废的楼房里。和陈昊、刘小兵的死法一模一样!”宋越看到了一封用圆珠笔写就的遗书。经过核对笔迹,确是出自林飞之手。“如血的残阳悄然陨落,地狱之门正缓缓打开。我早就恨透了我肮脏的灵魂,我心甘情愿让你拧断我的脖子,并把我的身体高高挂起。祈求你,让我去找陈昊和小兵吧⋯⋯”
一个人被亡魂所杀,是意外;两个人被亡魂所杀,是巧合;如果三个人被亡魂所杀,那就不是巧合!宋越沉思着,目光落在了一沓稿纸上,林飞就是用这沓稿纸写的遗书。
宋越拿起仔细看了一番,突然眼前一亮:“游戏该结束了!”
残阳斜铺,静寂的墓地里,一个女人正低垂着头,久久地默立着。“如血的残阳悄然陨落,地狱之门正缓缓打开⋯⋯”蓦地,柔和中透着摄魂夺魄的咒怨之音的安魂曲再次响起,惊得女人猛地回过头。女人是康君红,不知何时,宋越和助手已站在了她的身后:“康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康君红淡然一笑:“你⋯⋯怀疑我?”“不是怀疑,是肯定!”宋越直视着她,“是你设计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亡魂杀人计划。陈昊被杀那天,应该是你约他去的库房。库房的光线很暗,他刚一进去,你就用丝袜套住了他的脖颈,让他窒息而死,然后把他挂起来。但此刻,你并没播放安魂曲,而是诱使刘小兵进入另一间库房,并使用相同的手法杀了他。尸检报告已说明了这一点,他们两人的死相差不到一小时。你把刘小兵吊起,给录放机定好次日播放的时间后,又返回勒死陈昊的库房,反锁上门,播放安魂曲,再将自己击昏⋯⋯”
“这是你的猜测!要是我,我怎么会留在现场?”“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你故意让我们锁定你是嫌疑人,以转移我们的搜查视线。因为在另一间库房里,还吊着个刘小兵。等到第二天早上,安魂曲再次响起,刘小兵被杀,你却躺在医院里,而你的嫌疑便会得以洗脱。此后,你又盯上了林飞。尽管我还不清楚你用什么方式控制了他,但我能肯定,是你让他写下遗书,邮寄给你。你这样做,是怕林飞玩花样。收到信后,你便杀了他,并把遗书放进他的房间。”宋越说着,将那一沓稿纸举起,“这就是证据!林飞按你的要求写完遗书,在书写信封时把你的名字印在了稿纸上。”
康君红冷笑反问:“你的推断很精彩,可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宋越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是那张夹在陈昊档案里的女孩的照片:“康小姐,你不要说这个女孩你不认识。从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她不会是个不良女子。我参加过多次扫黄行动,几乎所有被抓现场的女人都会惊慌失措,而你看她,一脸的迷乱。这不正常,肯定是被人下了迷药所致。我还发现,她和你非常神似。于是,这两天我一直在调查你和这个女孩的身世⋯⋯”
康君红突然泪流满脸,歇斯底里地大嚷:“别说了!她是我的孪生妹妹,她就躺在这儿,她是被那三个畜生害死的!”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宋越隐约觉得照片上的女子会和案件有某种关联,查来找去,竟找到了一家精神病院。院长说,五年前,是她亲自接收这名女子入院的。女子叫吴君蓝,遭到三个流氓的折磨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两年前的一天傍晚,她躲开监护,在仓储间上吊自杀。院长说,女孩很可怜,平时只有她姐姐来看她。
宋越拿出康君红的照片,院长看了半天,说面部不怎么像。但眼睛非常像!宋越马上断定,康君红就是吴君蓝的姐姐,只不过整了容。
康君红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像是在叙述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没错,是我杀了他们。陈昊和刘小兵一死,加上亡魂杀人的传言,林飞已吓破了胆。我利用变声器给他打电话,说我是亡魂,找他做转世轮回的替身。真可笑,他竟然那么怕死,连这样的鬼话都信!我让他躲到那间房子里。那儿,曾是我和君蓝住过的地方。他去了,我又打电话告诉他,要想得到解脱,必须做一件善事,去解救一个被警方怀疑的人,也就是我。他乖乖地按我说的写了遗书,说明他和陈昊是被亡魂所杀,写完后寄给我,他便平安了。收到信,我也去了那间房子。那晚,我只戴了张鬼脸面具,他就吓得像一堆任人摆布的泥巴!哈哈!”
康君红得意地大笑,眼睛里瞬间充满了仇恨的色彩:“你们知道吗,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妹妹君蓝。父母去世时,我还在医学院读书。妹妹背着我退了学,在酒店做迎宾员。是那三个畜生下了迷药,伤害了她。我以为你们会给我一个公道,谁知,你们却把我妹妹当成卖淫女。我清楚,他们的家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不敢得罪,可我敢,我要杀了他们。毕业后,我整了容,改了姓名,并想方设法进入梦缘公司,寻找下手的机会。后来,是修女的故事给了我灵感⋯⋯”
康君红坦白交代,亡魂杀人的谣传也得到了平息,可宋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是康君红,应该说是吴君红精心设计了一场完美谋杀,可又是谁谋杀了吴君红的正常心理呢?
这天晚上,宋越心事重重地刚走到家门口,就在举手敲门的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因为,一阵温婉的哼唱声正从门缝里轻盈飘出:“如血的残阳悄然陨落,地狱之门正缓缓打开。堕落的灵魂啊,请循着我的歌声去接受撒旦的亲吻吧——”
是⋯⋯安魂曲!
选自《故事世界》20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