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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白马往碧水湖飞奔。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叫谢溪流,是名震江湖的武林世家神剑庄的二少爷。谢溪流为了追杀采花大盗田遇春,离开了碧水湖三天。三天的时间不长,但对于一个充满思念的人来说,那简直比三年还要长。
谢溪流快马加鞭是为了快点见到林如水。林如水真是个如水般的女子:水般清澈,水般美丽,水般温柔,水般缠绵。风流倜傥的谢溪流在半个月前救过她,林如水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一间红砖绿瓦的房子依湖而建,这就是林如水的家。谢溪流飞身下马,上前拍门。三日的奔波加上一场恶战,谢溪流却依然神采飞扬,那是他即将要见到林如水的缘故。天下还有什么能比与情人相会,更令人开心兴奋的事呢?
门开了半边,露出林如水的丫环翠儿圆圆的脸。翠儿一见是谢溪流,她脸一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吃了闭门羹的谢溪流呆住了,他不明白从前对他很热情的翠儿今天为何竟一反常态。他叫道:“翠儿,怎么啦?快开门。”
“你走吧!我家小姐不想再见到你。”翠儿冷若冰霜的声音传了出来。
谢溪流的满腔热情,如被淋上一盆冷水。他感到愕然而惊怒,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弄个明白。谢溪流一脚踢开门,往屋里走去。
翠儿看见破门而入的谢溪流,她想上前拦阻,但看见谢溪流怒发冲冠的样子,又吓得呆在一旁不敢做声。
谢溪流冲进林如水的闺房,但没有看见林如水,只有一个形容枯瘦的女子站着,她那双深陷下去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满面怒色的谢溪流。谢溪流一眼看见这个如干尸般枯瘦的女子,不禁一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瘦的人,她枯黄的脸就像包上一层皮的骷髅。他问:“姑娘是谁?为何在此?林如水在哪儿?”
这枯瘦女子没有动,也没有做声,只是眼泪汪汪地盯着他。谢溪流心里奇怪,他看见她忧伤的眼神,心里突然像被重锤一击,他这才发现,这个枯瘦女子竟然就是他的情人林如水!
丰满迷人的江湖第一美女林如水,在这短短的三日间,竟然瘦成这副模样!林如水看见谢溪流惊骇的表情,只觉肝肠寸断,她伤心欲绝地吼叫:“走!你走!”
谢溪流现在才明白林如水为什么不愿见他。如梦初醒的谢溪流不但没有走,反而上前抱住瘦得只剩一副骨架的她,说:“如水,你要我走可以,但你是属于我的,我要把你带走。”
林如水一头扎在他怀里,心酸而幸福的泪水如大江决堤般汹涌而出。谢溪流问:“如水,你突然瘦成这样,是不是患了什么病?神医阎王敌是我朋友,现在我就与你去找他。”林如水眼中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说:“我没病,只是中了毒。这是水晶宫的宫主李若冰下的毒,名叫‘衣带渐宽’。”
水晶宫是江湖上最神秘、毒功最厉害的门派,门徒全是女弟子,号称“毒门至尊”。以前水晶宫与江湖的各门派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自三个月前开始,江湖上就有成名侠客被水晶宫毒杀的事发生,其中最震惊江湖的,就是在一个月前江南武林盟主燕云天的寿宴上,包括燕云天在内的江南武林成名英雄六十三人,全部中了水晶宫的毒而死。
谢溪流说:“如水,我现在就前往水晶宫取解药,恢复你的花容月貌。”林如水抱紧他,神色紧张地说:“不,我不要解药。”谢溪流心头一热,他明白林如水宁可自己瘦死,也不想他去水晶宫冒险,因为进入水晶宫向李若冰讨解药,无疑是到地府去见阎王。但谢溪流决定做的事,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的。他说:“水晶宫作恶江湖,我身为神剑庄的子弟,岂可坐视不理?我此去不但为你取回解药,而且还要消灭水晶宫。”
水晶宫位于万绿湖边的凌云山下,谢溪流赶了七天的路,终于到达凌云山脚下。他抬眼望去,只见墨峰插云,雾气缥缈,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凌云山。一道瀑布从山上飞流直下,水晶宫的入口就隐藏在瀑布之后。
谢溪流飞身一跃,身体如一支箭般穿越瀑布,身上的衣服却仍然是干的。他在瀑布后面的洞口站稳,朗声说:“在下神剑庄谢溪流,求见水晶宫宫主李若冰。”声音注入内力,在轰隆的瀑布水浪声中仍然清晰无比。
石门打开,两名绿衣少女站于两旁,其中一人说:“谢二少爷请随我们进宫,我们宫主有请。”石门后面是一道长长的石阶。谢溪流随阶而下,至石阶尽处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神话般的宫殿。
殿内两旁站立着十二名绿衣少女,居中的一张紫水晶椅上坐着一位白衣少女,彩光在她白玉般光洁的脸上闪烁,谢溪流以为自己遇上了仙女。他本来以为他的情人林如水已是天姿国色,但当他看见李若冰时,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李若冰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美妇,看来她在水晶宫的地位也不低。
李若冰说:“谢二公子,不知阁下今天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谢溪流说:“我的一个朋友中了你的‘衣带渐宽’之毒,我特来向你讨解药。”李若冰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说:“谢二公子也许弄错了,我水晶宫的人向来不涉足江湖,你的朋友怎么会中了我水晶宫的毒?”
谢溪流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冷笑一声,道:“水晶宫的人从不涉足江湖?在这三个月里,你不但毒杀了江南武林盟主燕云天,还毒杀了成名侠客近百人,你还敢说从不涉足江湖?”
李若冰脸色一变,说:“谢二公子真让我莫明其妙了。我水晶宫从不与江湖中人有纷争,我为什么要毒杀他们?”谢溪流说:“你这样做,目的是想让水晶宫称霸江湖。”
李若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说:“我倒不知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来人!送客。”谢溪流怒道:“想让我走,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李若冰身边的那个中年美妇下令说:“绿衣护卫,排剑阵,把这狂徒拿下。”十二名绿衣少女排出一个奇异的剑阵。她们脚步转动,仿如流水;剑出柔韧,绵绵不绝。
谢溪流是剑术高手,心想如果被她们缠上,一时三刻难以脱身。所以,不待她们发动进攻,他已经抢先出手了。武林世家神剑庄的剑法冠绝天下,当头两名绿衣少女被他凌厉的剑法吓得脚步一滞,剑阵自然现出了破绽,谢溪流趁机跃出剑阵之外。
那中年美妇看见谢溪流冲过来,急忙挥剑迎上。但谢溪流身形一转,避开她的剑招,而他已以迅雷之势,一手扣住了李若冰右手的脉门。
宫主被制,殿上的人都呆住了。但李若冰却容颜不改,她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容,她说:“谢二公子的武功不错,但人却不怎么聪明。你既然知道我是水晶宫的人,怎么还敢握住我的手腕?你难道没听说过,水晶宫的人浑身都是毒吗?”
谢溪流大吃一惊,他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变得麻木了。李若冰轻轻把手一拂,已脱离了谢溪流的掌握。她说:“谢二公子,你现已中毒,若要保命,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吃解药,二是立断左臂,免得毒气攻心。不过我是不会把解药给你的。”
谢溪流没有挥剑断臂,他右手一动,剑尖已经贴住了李若冰的咽喉。他冷冷地说:“我的剑从来没有伤害自己的习惯,如果你不给我解药,我就杀了你。”李若冰被冰冷的剑气迫得几乎窒息,她叹口气说:“谢二公子果然厉害,看来我不把解药给你是不行了。”
“别伤我宫主!”李若冰正要掏解药时,那中年美妇忽然大叫一声,飞身挺剑刺向谢溪流。谢溪流解药还未到手,不能杀了李若冰,但他如果迎战中年美妇,李若冰就会脱离他的控制。谢溪流正在犹豫间,却见中年美妇的剑一转,刺进了李若冰的背心。
谢溪流愕然收剑。中年美妇一招暗算得手,人已经飘走在一边。李若冰背上的伤口流出碧绿色的血,显然中年美妇的剑上有毒。李若冰怒道:“银姑,你为什么要伤我?为什么要背叛水晶宫?”
殿上的绿衣护卫大乱。一名绿衣少女走了出来,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谢溪流见了既震惊又奇怪,因为她竟然就是林如水。但现在的林如水已不再骨瘦如柴了,她已恢复了往昔的丰满妩媚。
李若冰惊叫起来:“师姐!怎么是你?你还敢回到水晶宫?”林如水嘻嘻一笑,得意地说:“当年师父偏心于你,不但把我驱逐出宫,而且还让你做了宫主。哼!当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回宫报仇。银姑是师父的奴婢,但她却是我的娘亲,她为了帮助我成为宫主,所以才出手伤你的。”
谢溪流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问:“如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如水说:“溪流,其实‘衣带渐宽’之毒是我自服的,目的是骗你进水晶宫对付李若冰。”谢溪流恍然大悟,说:“原来你只不过是在利用我。现在我明白了,江湖上那些被水晶宫毒杀的侠士,全都是你所为。”
林如水说:“不错。我不但要做水晶宫的宫主,还要成为武林霸主。只是我的师妹李若冰是我的心头大患,我要设计把她除去。溪流,江湖上已有很多门派听从我的号令,如果你以神剑庄的江湖地位和势力助我完成霸业,我们仍然是一对好情侣。”
谢溪流痛苦地说:“假如我不答应你,你会怎样对待我?”林如水说:“你现在已中了李若冰的毒,而李若冰也被我娘亲的毒剑刺伤,你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如果你不为我所用,我只有杀了你。”
谢溪流苦笑一声,说:“那你就杀了我吧,死在你的剑下,总比中毒而死好受些。”林如水一笑,说:“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反正你已中了毒,迟早都是死。”
“谢二公子,原来我们都中了她的圈套。这是解药,你快服下。”李若冰弄清真相后,把一粒解药抛给谢溪流。林如水又怎会让谢溪流服食解药,她飞跃过去,在谢溪流面前接住了解药。谢溪流根本没有去接解药,他的手一挥,一道剑光闪过,林如水接住解药的手臂就断落在地上。林如水呆呆地看着地上已不属于自己的手臂,一脸痛苦地问:“你⋯⋯你没有中毒?”
谢溪流大笑,说:“说得没错,若冰姑娘根本没有向我下毒。当初江湖上有人中水晶宫的毒而死,我就开始调查水晶宫了,正巧遇上若冰姑娘也在调查此事。我们不但成为朋友,而且还猜到你就是凶手,只不过没有证据。为了接近你,我制造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结果你主动投怀送抱。当你自服毒药挑起我与若冰姑娘的战火时,我们就将计就计,套出真相,再为江湖除害。”
林如水知道大势已去,她咬破藏于牙齿间的毒丸自尽了。银姑也将剑往脖子一横,追随女儿而去。
选自《武侠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