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捕“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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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仲夏,梅雨连绵。

  周末这天下午,豪门娱乐城老板毛占魁的宝贝儿子、才上小学三年级还不满9岁的凯凯突然失踪。夜幕降临,雨雾迷离,桌上的饭菜早已凉了,打电话问了爷爷奶奶、哥哥嫂嫂、妹妹弟弟、大舅小舅等亲朋好友包括老师同学都说没有看见凯凯。夫妇俩慌了,分头骑摩托车找遍了校园、游戏机室及公园、车站、码头等公共场所,仍然一无所获。

  丧魂失魄、浑身淋得透湿的毛占魁回到家里,已是晚上10点多钟,打开防盗门,忽然发现地上有封打印的匿名信,令他在明晚11点钟将10万元现钞装在蛇皮袋里,放入大菜市过街天桥南头的那个垃圾桶中,不准报警,否则就“撕票”。毛老板夫妇惊恐不已,急召父母哥嫂弟妹们来家中商议,但争来争去没有统一意见。

  毛占魁左思右想,一再权衡,觉得10万元不是个小数,再说这笔钱砸出去后,万一歹徒没完没了地纠缠,这如何是好?颇有心计的毛占魁明里吩咐夫人想办法凑足10万元现金,准备赎人;暗中则独自悄然去公安局报了案。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周标副队长接手此案后,先找毛老板密谈,问他可有什么冤家仇人?为人和善圆熟的毛老板想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大的对立面,他认为自己性格比较随和爽快,从不跟人争斗,见谁都阿弥陀佛,所以他的生意一直都还红火。


  周标和毛占魁几乎将远远近近、方方面面的亲朋好友同行故旧都摸排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可疑线索。现在惟一的办法只有暗中守伏,张网捕“蛇”。

  翌日午后,淫雨霏霏,阴云低沉,风儿有点凉飕飕的。晚上11点半钟,毛占魁独自拎着一蛇皮袋钞票,心情忐忑地来到大菜市天桥南端的那个垃圾桶旁,四下看看没人,赶紧将那袋钱往桶里一丢,立即转身离去。虽然他明知周围埋伏下了公安人员,但精明而又多虑的毛老板还是怕此事一旦办砸了,会危及自己宝贝儿子的生命安全,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过了片刻,一位中年妇女从垃圾桶旁擦过,步履匆匆,目不斜视,显然不像作案人。午夜过后,两个拎着行李的男人经过桶边,往地上扔了个烟头就径直而去,也不好贸然出击,打草惊蛇。

  时间一分一秒、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那袋钱还是没人来取。直到黎明时分,清洁工开始扫街倒垃圾桶了,熬红了双眼的周标才命令一名便衣从垃圾桶里取回那袋钱。

  狡猾的歹徒没有露面,看来这条蛇还有些道行,好像是嗅到了什么异常的味道。

  毛占魁一家人心如火焚,预感情况不妙。夫人哭哭泣泣,责备丈夫不该报警,弄巧成拙,如果歹徒撕票,那她也不想活了。众亲戚垂头丧气,六神无主。小舅子马自立埋怨道:“真是越有钱越抠,这些年你们少说也赚了百把万,现在花10万元救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不得,真是守财奴!”在众人的责怪声中,毛占魁懊悔不已,急得像笼中的困兽,在家团团转。


  这天深夜,一封神秘的打印匿名信又从门缝底下塞进屋来。一夜无眠,起床上厕所的毛占魁发觉地上的信,心里猛然一揪,展开一看,他立刻惊恐万状。信中说:因为毛占魁报警,他们已剁去人质一根手指,以示警告。同时命令他于明晚12点整,将10万元现钞用塑料布包好,放在长途汽车站男厕4号蹲位抽水马桶的空水箱里,不得再玩花招,否则就送人质上西天。

  毛占魁急忙跟妻子商议,夫妇俩决定谁也不告诉,按歹徒的要求办。

  当晚,毛占魁冒雨来到长途汽车站,将用塑料布包好捆紧的10万元现钞放入指定地点,然后悄然返家,静候回音。

  凌晨5点多钟,电话铃突然响起,惊得迷迷糊糊歪在床上等消息的毛占魁夫妇不禁同时打了个激灵。毛占魁心跳如鼓,既紧张又急切地拿起电话,谁知打电话的不是歹徒,而是市刑警队的周标,“毛老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歹徒已落网,凯凯也安然无恙,请你速到市局来一趟……”

  毛占魁夫妇听到这个喜讯,高兴得差点没晕过去。两人立即穿上雨衣下楼,骑摩托车赶到市公安局。在刑警办公室,夫妇俩见到已失踪三天三夜的儿子凯凯,一家人悲喜交加,相拥而泣。

  当在押的歹徒被带进屋来时,毛占魁夫妇大吃一惊,此人竟是自己的妻弟、小舅子马自立。“周,周……周队长,你们……没有抓错人吧?”毛占魁结结巴巴,怎么也不敢相信。

  “你问问他自己吧!”周标吸了口烟,面无表情地说。

  马自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哀求道:“姐姐,姐夫,你们救救我吧……我一时糊涂,干了件蠢事,我对不起你们……”

  事情还要回过头来说:

  马自立原是一家棉纺厂的机修工,平时吊儿郎当,是个小混混。企业破产倒闭后,他下岗在家,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起,喝酒赌钱泡舞厅,钱花光了,他就找姐姐马文莉要。姐姐看在一奶同胞的情分上,时常悄悄塞给他三百五百的。但马自立是个无底洞,钱一花光就又来要,马文莉又厌又气,后来干脆就不理他。

  这天,马自立跟一帮狐朋狗友打麻将,几乎一天一夜不下桌子,当场输掉了7000多元。在债主的催逼下,他只好又硬着头皮找姐姐借钱。马文莉得知他又赌输了,不仅没给钱,反而将他臭骂了一顿。马自立恼羞成怒,怀恨在心。

  周末这天下午,放学回家的凯凯顺路去爷爷奶奶家玩,途中正巧碰到小舅。马自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骗外甥说要带他到外地去旅游。贪玩好动的凯凯高兴极了,毫不犹豫就跟小舅上了长途中巴。

  马自立将凯凯带到郊县一个姓罗的朋友家,谎称姐姐事务忙,没空带孩子,想将外甥暂时放在罗家玩两天,罗一口答应。于是,马自立又返回城里,借朋友的电脑偷偷打印一份匿名信,上演了一出闹剧。

  那么,周标又是如何识破马自立的呢?

  第一次设伏扑了空,周标估计歹徒还会跟毛家联系的,这条馋蛇舍不得丢弃已到嘴边的食物。所以,他一方面监听毛家电话,一方面派人暗中监视毛家。那天夜里,马自立去投匿名信时,已引起警方怀疑。后来,毛占魁独自一人去送赎金,也完全在警方视线之中,马自立乔装打扮,鬼鬼祟祟去车站公厕取钱时,被警方当场擒获。接着,警方根据马自立的交待,驱车去郊县罗家,接回了毫发无损的凯凯,此案终于告破。

  当初,马自立心想:诈姐姐家一笔钱,得手的可能性很大。即使被发现,也不过是亲戚之间的一场玩笑,算不上犯法。这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法盲,自己钻进了自己打造的囚笼。

  毛占魁脸皮薄,心肠软,他看在岳父岳母和妻子的情面上向周标求情说:“周队长,我这个小舅子不成器,经常惹是生非……但他还年轻,从本质上讲,他不是太……你看能不能饶他一回……”

  周标白了他一眼,轻轻吐出四个字:“法不容情。”

  选自《中外故事》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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