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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王
邙山上的土匪“滚刀肉”养了一只蝎子，养了整整十年。蝎子的寿命一般是五到八年，受客观条件所限，大多活不过八年，能活到十年，不能说它成精了，起码算是一个奇迹。跟其它蝎子不一样，这只蝎子不吃别的虫子，专吃自己的兄弟姐妹。它没有一丝衰老的迹象，爬行灵活，吃同类时极为利索……“滚刀肉”给这只蝎子起名“蝎王”。“蝎王”从小到大还未蜇过人或是其它什么东西，就是说它的毒素一点没有流失过，全都在尾巴后面的毒刺里储存着。蝎毒可是上等的中药材，何况是“蝎王”？好几家中药铺打算收购，无奈“滚刀肉”要价太高，一直没有弄成事。
有了“蝎王”，“滚刀肉”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他的那些喽啰没有不俯首帖耳的，没有不死心塌地的;那些被绑来的肉票看一眼“蝎王”便吓得浑身筛糠，当场屁滚尿流者大有人在。肉票的家属知道“滚刀肉”有“蝎王”，一般都不会报官或者讨价还价什么的，乖乖地送上赎金……
这年秋八月，阴雨连绵，道路塌陷，湿滑，泥泞，过往的商队几乎没有，土匪们窝在山上无事可做，坐吃山空，面缸见了底。“滚刀肉”派人给周财主捎话，说想给“蝎王”放放毒，让周掌柜给寻个出路。周财主也不傻，知道“滚刀肉”话里有话，不是闲得蛋疼拿他开涮，忙派伙计们送去了几袋粮食。
总之，“滚刀肉”仗着有“蝎王”，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这一天，周财主来找康百万，让他想个办法降服“滚刀肉”。当时，在场的还有庄园里的神医康建勋，他提了个建议，说只要放了“蝎王”的毒，“蝎王”就彻底完蛋，“滚刀肉”也就没指靠了。
康百万苦苦一笑，主意倒是不错，不是想放就能放的啊。
这时候，富贵进来了，提出要回老家。富贵是康家的老伙计了，半个月前得了病，心口疼，吃不下饭。外表看不出什么，跟正常人差不多，其实得的是绝症，也就是一月俩月的活头了。
富贵的老家已经没有亲人，回去住没住，吃没吃，只能死得更快一些。想到这里，康百万拒绝了富贵的要求，说你别想那么多，康家还能养活得起你。
见到富贵，康建勋两眼一亮，起身对康百万耳语了几句。康百万点了点头，一直阴沉着的脸渐渐变得晴朗起来。他对富贵说，你来康家这么多年，我康某待你如何？
老掌柜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有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富贵“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康百万上前搀扶起富贵，叹口气，缓缓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报答，不必等来世，现在就有个机会……只是这件事太过冒险，无异于上刀山下火海……我实在不忍心啊。
闻听此话，富贵马上急了，说老掌柜，我横竖都是一死……您就给我个机会吧！
康百万装作很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才给富贵交代了一番，千叮咛，万嘱咐。
放心吧，老掌柜，此事包在我身上！富贵拍着胸脯，一脸的豪迈。
接下来，富贵就上邙山了，随同去的还有二勇。康百万说，二勇会点拳脚，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滚刀肉”从富贵嘴里得知康百万要收购“蝎王”，说：“好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千两银子带来了吗？”
富贵说：“大当家的，康家偌大个家业，还在乎这点散碎银子吗？百闻不如一见，‘蝎王’到底咋样，老掌柜心里没底，派俺和二掌柜过来瞧瞧。”
“滚刀肉”也不答话，一摆手，两个手下抬了一个大瓷罐过来了。
富贵和二勇上前一看，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只蝎子的个头比一般的蝎子大一倍，像是一只壁虎，通体略带一些黄色，贼亮贼亮的，后面的毒刺像一颗大黑豆，示威似的高高翘着。
“怎么样？想必你们也听说了，‘蝎王’还从未蜇过人，就是说它的毒全存在体内呢。”看着二人惊诧的样子，“滚刀肉”很是得意。
富贵眉头一皱，说：“大当家的，这么多年了，它还会不会蜇人呢？”
“你、你可以试试嘛！”“滚刀肉”气恼之余，冷冷一笑。
富贵也不知是傻了还是怎么着，竟真的把手伸进了瓷罐，等到众人明白过来，富贵已经疼得大汗淋漓—他被“蝎王”狠狠蜇了一下。
二勇见状，狠狠瞪了“滚刀肉”一眼，背起富贵就走。
有喽啰想拦截他们，“滚刀肉”挥了挥手：“放他们走！放他们走！”如果富贵死在了山上，那有多晦气？
富贵回到庄园，手指头肿得老粗，胳膊肿得像小腿似的，人已经疼得昏了过去。康百万给他的手指头涂抹了药水，又给他灌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草药。
“蝎王”因为体内的毒全部刺进了富贵体内，已经成了废物。“滚刀肉”明白过来后，懊悔不已。当他后来知道康百万“以毒攻毒”治好了富贵的绝症，他不但懊悔得要死，更是恨透了康百万。
抢婚
偃师做棉花生意的朱掌柜有一个千金，名叫朱翠翠。朱翠翠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水灵灵的，两只眼睛像两汪月牙泉似的，她知书达理，婉约温柔，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方圆十里八乡，大户人家的子弟都看上了朱翠翠。朱翠翠不屑一顾，一个都没看上。据说有几个浪荡子弟，为一睹朱翠翠的芳容，能不吃不喝守候在朱家门口三天三夜。啰唆这么多，就是想说朱翠翠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康百万在偃师有生意，自然认识朱掌柜。两个人比较投缘，相交甚笃。因此说，康百万成了朱家的座上宾。康百万出门老是带着二勇，一来二勇会些拳脚，关键时候能保护他;二来也是为了锻炼他经商的本事，让他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顺便结识一些生意场上或是官场上的人物。
去了朱家几次后，二勇看上了朱翠翠。朱翠翠呢，也一见钟情爱上了二勇。既然孩子们愿意，康百万和朱掌柜没有不愿意的。
接下来的进展无须多说，反正二勇马上就要娶朱翠翠了。“滚刀肉”得知消息后，感觉到报复康百万的机会来了。偃师到巩县，唯一一条官道，经过他“滚刀肉”的地盘。他打算在康二勇娶亲那天，在半途劫了朱翠翠，弄到山上做压寨夫人。
八月十五这天，正是康二勇迎娶朱翠翠的大喜日子。
朱翠翠已经梳洗打扮完毕，坐在闺房里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婶子大娘表姐表妹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无非是一些新婚注意事项，说得朱翠翠心里“扑通扑通”像揣了个小兔娃，施了胭脂的脸蛋白里有粉，粉中透红。
朱家门前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门楣上贴着红红的对联，地上铺着红毡，角角落落都充满了喜庆气息。朱家的亲戚朋友，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一边给朱掌柜祝贺道喜，一边互相问候着。街坊邻居也都过来了，帮忙的帮忙，瞧热闹的瞧热闹。更有一些公子哥在门口溜达来溜达去，为的是一睹朱翠翠的姿色。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朱掌柜还请了不少官府里的衙役……那场面，热热闹闹的，乱哄哄的。
正当大家眼巴巴地盼着康家的迎亲队伍时，忽然，来了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蒙面人，用和着辣椒面的锅烟灰撒向众人，呛得大家打着喷嚏，揉着眼睛，流着鼻涕，喊娃的，叫娘的，呼天的，唤地的，乱成了一团。等到大家缓过神来，发现朱翠翠不见了！
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朱掌柜气急败坏，忙让家丁和那些衙役骑上快马，拿着棍棒、砍刀顺着大道追赶那帮马队。
远远看去，只见抢的人手里挥舞着家伙横冲直撞，大有锐不可当之势。后面追的人紧随其后，杀声震天，似乎志在必得。
“滚刀肉”正躺在罗圈椅上吞云吐雾，一只瞎了眼的喽啰气喘吁吁过来报告，说朱翠翠被人抢走了！
“哪一路弟兄抢走的？”“滚刀肉”翻身起来，两只眼珠滚来滚去。
瞎眼喽啰说：“抢的人带着头套，没看清。不过，朱家追赶的人也不是瓤茬，相距不远，一时半刻怕是要追上……”
“有好戏看了，咱来个坐山观虎斗！”“滚刀肉”心说真是天助我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哈！
随后，“滚刀肉”派人跟在后面，吩咐他们等到双方打得差不多了，再趁乱把朱翠翠给抢过来。
“滚刀肉”兴奋得像一条发了情的公狗，在山寨上转来转去，等着好消息传来。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喽啰们三三两两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站在一边，垂着头，一个个丧门星的样子。
“咋回事？”“滚刀肉”拧着近前一个喽啰的耳朵。
这个喽啰疼得龇着牙咧着嘴：“大、大当家的，抢亲的队伍进了康家庄园……”
“滚刀肉”打了个愣，说：“追赶的人呢？”
喽啰说：“他、他们都进庄园喝、喝酒去了……”
“滚刀肉”彻底明白过来，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不住地唉声叹气。他万万没想到，康百万用古老的抢婚习俗娶回了儿媳妇。
此时，康家庄园里，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喧天的锣鼓声以及婉转的《百鸟朝凤》的唢呐声，康二勇和朱翠翠正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选自《百花园》2015.6
（段明 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