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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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县令花了大力气才谋得一个富裕县的肥缺,刚一上任,就急不可耐地想捞银子。他找来钟师爷,让他发布通告,每人征收五钱银子,修补河堤。
  钟师爷提醒说:“大人,这河堤前年才修过,是朝廷下拨的专项资金。如今河堤完好,不需修补。”
  甄县令不耐烦地说:“本县才到河堤看过,倘若遇上特大洪水,河堤根本不堪一击,本县既为一方父母官,就应该保一方百姓平安。至于往上司通报申奏,本县自有主意。”
  师爷退下后,甄知县私下算了一笔账,本县有五百多万人口,每人五钱银子,就可以征收上来两百五十多万两银子,除去修补河堤的花费,他至少可以落得一百多万两银子。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即将为他所有,甄县令喜不自胜。
  第二天上午,钟师爷找到甄县令,悄悄说:“大人,通告已经起草好,只是个中细节还有待商酌,大人初来乍到,不解民情,毕竟每人五钱银子不是小数目,不以激起民怨为妙。”
  甄县令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就直说,本县不会亏待于你。”
  钟师爷说:“大人,县衙人多眼杂,不便说话,不如我们去黑水湾垂钓,那里水美鱼肥,环境幽静,慢慢与大人相商。”
  甄县令连忙说好。
  甄县令和钟师爷带着几个衙役坐着小轿来到黑水湾,钟师爷让衙役们在路口候着,自己拿着钓具,和甄县令选了一个僻静地方,开始坐下钓鱼。不大一会儿,钟师爷呵欠连天地说:“大人,走得匆忙,我的水烟袋忘了带来,得吩咐衙役回去拿,我去去就来。”
  钟师爷前脚刚走,甄县令的鱼漂就往下沉,甄县令忙拉线,线很沉,看来是一条大鱼,甄县令忙站起来,走到岸边,使劲拉着线,线越收越短。这时,忽然从水里跃出一个怪物,一把拉住甄县令,沉入水中。甄县令手忙脚乱地挣扎,于慌乱中看见拉住他的是一个尖头瘦脸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喝道:“我是县令,何方水怪,敢冒犯朝廷命官!”
  那水怪怪笑着说:“我是水鬼,因贪财溺亡于此,守候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贪财的替身,快快拿命来,我好去投胎。”
  甄县令边挣扎边说:“我才中榜放任,刚到任上,如何贪财了?”
  水鬼冷笑说:“人在做天在看,你和师爷密谋以修补河堤为名贪污银两,人虽不知,鬼神了然。”
  甄县令拼死挣扎,终于挣脱水鬼的拉扯,他拼着吃奶的力气爬上岸,身后水花四溅,水鬼边追边说:“你跑不掉的,只要你心有贪念,就算我不找你,也有其它恶鬼找你当替身,哈哈哈。”
  甄县令亡命奔逃,路上遇到钟师爷,钟师爷忙拉住问:“大人,你浑身湿漉漉的,出了什么事?”甄县令一把推开钟师爷,眼神迷乱地叫道:“不要拉我,我不当替身,不当!”一直冲到路口,倒在几个衙役面前,昏了过去。
  衙役们急忙把甄县令塞进小轿,和钟师爷一道,慌慌忙忙回到县衙,把甄县令扶进内衙,夫人赶忙和丫环接过,扶到床上休息。
  半夜里,钟师爷拿着一棵老山参来探望甄县令,甄县令已经清醒,只说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受了一点惊吓而已,没有什么大碍。钟师爷拿出通告草稿,让甄县令过目,说是白天出了意外,晚上抓紧商讨,也好早日张贴征收。甄县令忙摆手说:“此事暂且搁置,本县刚上任,先了解民情,处理眼前急需处理事务为要。”
  甄县令经此一吓,收了捞钱的贪念,兢兢业业处理政事,一直到期满离任,都没有再提修补河堤征银之事。
  由于甄县令非常清廉,政声很好,得到吏部提拔重用,后来一路升迁,官至道台。
  有一天,甄道台上京述职,顺道探望女儿,正好亲家翁贾提督也上京述职,住在儿子家。两人偶遇,一起品茗聊天,叙谈之下才得知,贾提督仕途上第一职也是那个县县令,推算之下,比甄道台早两任。两人曾同县为官,无形中亲近了许多,无话不谈。
  两人谈起了在该县为官的趣事,甄道台无比感叹,谈起当年心起贪念,差点被水鬼抓走之事,没想到贾提督对此事很在意,问得仔细,最后一拍茶几,说他也有此遭遇。当贾提督讲完自己的遭遇,甄道台发现,他们的遭遇极其相似,同是钟师爷,同在黑水湾,同是水鬼抓替身。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起拊掌大笑,最后甄道台说:“此县刚好在我治下,不如修书一封,把钟师爷这个老鬼叫来叙叙旧。”
  钟师爷如今年事已高,接到甄道台的书信,隨信差一起坐着马车往京城赶,好在离京城不太远,不几日就到了。
  看到甄道台和贾提督在一起,钟师爷什么都明白了,也不上前见礼,冷冷地说:“敝县之所以一直富裕,因为历任知县都是清官,历任清官之所以能当清官,都是我的水鬼之计。如今既然穿帮,我愿意领罪,为了百姓,虽死无憾!”
  甄道台和贾提督一起哈哈大笑,甄道台说:“要治你罪,直接把你送衙门了,带到私宅干啥啊?”贾提督说:“我们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你何罪之有?”
  两人一人拉着须发皆白的钟师爷的一只胳膊,把他架到酒席上座,三人推杯换盏起来。
  钟师爷一路忐忑的心终于落下来。甄道台和贾提督殷勤劝酒,真心感谢他。要不是钟师爷的水鬼之计让他们收起贪念,只怕如今早已经成为贪官,沦为阶下囚了。那些和他们同期中榜的进士,如今还在做官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酒当然是好酒,情自然是真情,三人热热闹闹地喝起酒来。面红耳热之际,甄道台忍不住好奇地问:“钟老哥,能在水下待那么长时间,实在是不简单,那个水鬼是谁?”
  钟师爷笑着说:“是黑水湾山上寺庙的和尚,与老夫是好友,会龟息功,戴着特制的面具。”
  甄道台拍着胸口说:“我还真以为是水鬼,现在想想还胆战心惊。要不是与贾提督机缘巧合说了出来,我们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贾提督说:“可不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感谢鬼神哩!”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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