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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原本名叫李瀍，被封为颍王。他是唐穆宗李恒的五子，也是唐敬宗李湛、唐文宗李昂的五弟。在二十七岁之前，任凭皇位在父亲和两个哥哥手里转来转去，而他优雅地生活在王爷区──十六王宅里，要么尽情地四处游山玩水，要么追求长生不老之术──炼丹。因为这个原因，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帝的主子──宦官，都没有过分地关注他。在那个皇子皇孙谁有才能谁倒霉的年代，这可是走了狗屎运的大好事。
这年春天，颍王在京城待腻了，便带着几个近侍出了长安东门，直奔幽燕之地的邯郸。颍王不止一次听人说，邯郸牡丹坊有一王姓歌妓，不但容貌冶艳，而且歌舞俱佳，颍王早想见识见识。
不一日，颍王来到邯郸，直奔牡丹坊。当今天子御弟驾到，坊主哪敢怠慢，急忙屏退闲杂人员，叫出王歌妓出来侍奉颍王。
目睹帐帏中婷婷娜娜走出一个娇艳女子，颍王先自呆了。女子朱唇轻启，一曲“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刚唱出两句，颍王已如痴如醉。半晌，才清醒过来，跳起来跑进舞池，将女子拥入怀中。
王歌妓轻轻挣开，说：“颍王殿下，请自重，贱妾卖艺不卖身。”
颍王喘着粗气说：“本王对你情不自禁，奈何？”王歌妓嫣然一笑说：“除非殿下为贱妾赎身，贱妾做了你的姬妾。”
这有何难，颍王立即拿出银子为王歌妓赎身。
在回京城的路上，颍王执着她的手问：“交往几日，本王还不知美人的芳名呢。”王歌妓妩媚一笑：“贱妾已是颍王的，名字自然是由殿下起了。”颍王拥着美人忘情地说：“你长得如此娇美，就叫美人吧。”颍王拥着美人回到京城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美人诗酒唱和。
颍王这一反常举动，引起了他的四哥安王李溶的注意。李溶跑到颍王府，一见王美人先自呆了，等到王美人一展歌喉，李溶整个身子都酥了。半晌才醒悟过来，他擂了颍王一拳说：“五弟，难怪你哪里都不去，原是金屋藏娇啊。”
颍王娶了一个歌舞俱佳的歌妓老婆，这消息一下传遍京城。王公大臣公事之余，纷纷携酒食到颍王府一睹美人芳容。一时间，颍王府门庭若市。
这天，王美人突然要求颍王以她私自结交王公大臣为由，将她责打一顿。颍王十分惊讶，他对美人爱都爱不过来，怎么舍得责打？王美人告诉颍王，日后自有分晓。颍王拗不过美人，当众将她责打一顿。
事后不久，有人悄悄告诉颍王，颍王府门庭若市，颍王私自结交大臣，早引起大宦官仇士良的注意。仇士良正要找个由头对颍王动手，又见颍王当众责打老婆结交大臣，心里疑虑才消。颍王惊出一身冷汗，方知自己的老婆不但长得貌美，而且极有见识。
颍王的惊惧很快就云消雾散了，朝廷为立嗣一事正闹得不可开交，仇士良无暇顾及他了。
自从大和九年冬，文宗李昂发动“甘露事变”剪除宦官事败，他就被仇士良、鱼弘志一伙家奴软禁在宫中。李昂不甘失败，在立嗣时，坚决主张立自己的儿子李永为太子。仇士良、鱼弘志一伙虽然不高兴，可又无法反对。可是不久，太子李永就暴病身亡，御医连病因都没找到。李昂心中明白，儿子之死仇士良、鱼弘志逃不了干系。愤怒中的李昂不敢对家奴撒气，便把怒气撒在了宫女身上，杖杀了几个宫女当替罪羊。
李昂被软禁多年，一直生活在忧愤之中，这次气上加气，一下子病倒了。躺在床上的李昂还是不甘心，他已无子嗣，想立哥哥敬宗李湛的儿子李成美为太子。他令钦天监择下吉日，他要亲自为李成美举行隆重的册封大礼。可还没等到那一天，李昂的病情加重了，卧床不起。弥留之际，李昂密诏枢密使刘弘逸与宰相李珏等奉太子监国。
这如何瞒得过仇士良的耳目！如果陈王李成美登基，那么有拥立之功的就是刘弘逸和李珏，他今后就要坐冷板凳。仇士良坐不住了，闯进宫中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李昂说：“请陛下收回成命，不可立陈王为太子。陈王年幼多病，应立安王李溶为皇太弟。”
李昂一听，立即明白了仇士良的狼子野心。安王李溶只知吃喝玩乐，毫无心机，几乎是个半脑子人，仇士良是想立个傀儡，要将皇权攥在手中。新仇旧恨齐涌心头，李昂手指着仇士良，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昂驾崩，仇士良长长舒了一口气，假意干号几声，出了寝宫向众人宣布，先皇遗命立安王李溶为新皇上。宰相李珏和一帮正直大臣如何肯信，自然坚决反对。这时，宫外神策军鼓噪而来，这可是仇士良的人马，众大臣立即噤若寒蝉。李珏还是反对，无奈手中没有兵权，也只能是动动嘴皮子。
兵贵神速，仇士良立即派神策军赴十六王宅，迎请安王李溶即位。宫中发生的一切，早被各王府的眼线传至十六王宅，众王都把羡慕的眼光投向安王。
神策军来到十六王宅，谁知这位神策军首领是个没有文化的粗人，到了目的地却连要迎接哪位新王都没弄清，站在那里傻了眼。宫中的仇士良也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这个亲信首领忠勇有余，却是个笨人，马上派另一个亲信追了上去。
然而，这人是个脑子明白嘴却讲不明白的笨人，到了十六王宅，站在一群神策军面前，嘴张了半天，才傻乎乎叫声：“迎接大的，迎接大的。”意思是安王李溶年长，应该迎接安王李溶。
神策军首领和一帮部下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清谁是大的。府里的安王和颍王听到外面的喧哗，但在没有最终确定之前，谁都不敢贸然出去。
就在两个大男人发怵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一阵优美的歌声，立即将神策军士兵吸引住了，大家拥了过去，见是颍王的歌妓王妃在那里且歌且舞。这群粗人何曾见识过如此优美的舞曲，如痴如醉地观看起来。
王美人一曲歌舞罢，用她美丽的声调说开了：“尔等将士听着，所谓‘大的’，便是颍王殿下。颍王殿下身材魁伟，连皇上都称他‘大王’。”
看到神策军一个个愣愣怔怔，似是有些相信，王美人越发高兴，说得更起劲了：“颍王和你们的上司仇公公是生死之交，多次在一起喝过酒。拥立新君可是头等大事，出了差错可是满门抄斩的。”
神策军云天雾地，大眼瞪小眼，不知面前美人所言是真是假。王美人毫不含糊，把正藏在屏风后边跳脚着急的颍王拉到众人面前。果然，颍王高大魁梧，所言不虚。神策军彻底信服了，立即拥颍王上马，护送至少阳院。
颍王一到，刚才还垂头丧气的李珏和一班大臣，大喜过望，立即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而仇士良恨不能拿头撞墙，大骂一通亲信，也只好将错就错，迎立颍王为新君。
颍王即位，立即宣三朝元老李德裕入朝为相。君臣几番策划，剥夺了仇士良的权力，让他退休养老。仇士良这才明白，颍王的歌妓老婆，表面上是同大臣们吃喝玩乐、安享生活，暗地里早在替丈夫谋取皇位。仇士良又羞又恼，一病不起，不几日便一命呜呼了。
潁王被歌妓老婆唱上皇位，对她更加疼爱有加。若干年后，颍王驾崩，那位歌妓王妃因爱他过深，殉情而死，这已是后话了。
选自《民间文学》201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