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壁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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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洪武年冬天,大雪封山,九宫山下有一个青年道士在拼命奔逃。这个道士的肩头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染红了上衣。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玉清观门前,拼命叩打门环,小道士打开山门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忙将他扶进屋,通报了掌门道长。玉清观的掌门道长姓宁,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小道士来到安置那受伤道士的房间。推开门一看,那青年道士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宁道长不由叹息一声,作礼胸前,道:“仙道受苦了!贫道宁一平,不知仙道如何称呼,所为何事来到本观?”青年道士包扎完毕,也赶紧躬身行礼,道:“打扰道长了!不瞒道长,在下正是官府通缉捉拿的‘血滴子’,因遭遇官兵,不得已才逃入宝观。不过道长请放心,在下疗伤完毕,即刻就走。”宁道长听了,眉头一扬,道:“原来阁下就是‘血滴子’,失敬失敬!”

  原来江湖上都知道,这血滴子是近几年叱咤江湖的侠义之士,想不到就是眼前这受伤道人。宁道长微微一笑,正待说话,忽然跑进来一个小道士,惊慌地叫道:“官兵来了!他们已将这里包围了。”血滴子局头紧皱,道:“这些狗贼来得倒挺快。在下已无大碍,这就告辞。”说着身形一晃来到屋外,腾挪之间已上了屋顶,消失在后院的一片松林中。

  宁道长对着他的身影呆立了片刻,然后才缓过神来向山门走去。观外已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一位将军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宁道长一见此人,不由得猛地一惊:怎么会这样?这个人不就是刚才的那个“血滴子”吗?怎么一下子又穿了官兵的衣服来到门口?道长错愕的表情早让那将军看在眼里。将军哈哈一笑,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宁道长一众,大声言道:“从你们看见本官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一定来过这里。快点说,把他藏哪儿了?要不然,等一会把他搜出来了,你们可就都是死罪!”宁道长知道碰上麻烦了。将军的部下早就进观搜查了,不久,在灶台下搜到了那支带血的羽箭,但未捉到“血滴子”。那将军把那支羽箭拿在手上,冷笑一声,道:“实话告诉你们,他可是钦犯,窝藏可有杀头之罪!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是他的孪生哥哥,可他走歪了路,我也没办法,不舍了他就不能保全家。所以,休怪我狠心,抓不住他,每过一天,我就要杀观中一人,直到他出现为止!”宁道长看着表情怪异的将军,说不出话来。

  当晚,官兵把玉清观团团围住。宁道长在灯下打坐。这时,烛火晃动,一个人从窗外飘然而至。宁道长眼皮也没抬,问道:“你还来干什么?那带兵抓你的,真是你的孪生哥哥?”来人正是“血滴子”,他叹了一口气,道:“唉,我怎么忍心让观中道人为我送命呢?这次遇到他,也算是碰到煞星了,栽了也是命。不瞒道长说,我这个哥哥精通阵法,用‘七星阵’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没人能破得了……罢了,还是请道长将我交出去吧!”宁道长摇摇头,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血滴子”吐了一口气,缓缓道:“唉,办法倒是有。我手上有一张九宫乾坤图,只是我不懂,要是道长懂就好了!”宁道长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原来,相传这九宫乾坤图是陈拓老道所制,源于“洛书”,是道学经典之作,奇门遁甲的上乘功夫,历来秘不示人。这门功夫若真要发动起来,别说隐匿几个人,就是这玉清观也可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宁道长道:“我也只是听前辈道长偶尔提起过,略知一点它的神奇,但真正的图我可没见过。”“道长请看,是不是这一幅?”宁道长眉头一扬,只见“血滴子”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张羊皮,上面画着一幅奇怪的图。“血滴子”道:“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张图,但一直参不透这里面的玄机,今日有缘,还是请道长帮我参一参吧。”

  以九宫山掌门人的修为,当可让神功发动,这样我们就能顺利地从这里逃出去了。宁道长拿着这张图,端详半天,眼珠瞪得溜圆:“这可真是九宫乾坤图啊,不过听前辈说,要参它。还得配合玉壁。”“血滴子”听说此言,心里也是咯噔一响,忙问:“什么玉壁?”“不急,天明之后你就知道了。”宁道长说罢,告退走了。

  天色微明,宁道长带着“血滴子”来到后院。这里靠东的石壁上有一个山洞,洞门紧锁。宁道长打开大锁,吩咐弟子们在外守护,然后带“血滴子”进去。里面甚是宽阔,走不远就出了山洞,来到一个小平台上。

  平台依着万丈悬崖,云雾缭绕,上面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完,石桌上放着两罐黑白棋子。血滴子看了看,问:“玉壁在哪儿?”宁道长往对面万丈深渊一指,“血滴子”看不清,只隐约感觉有个发光的东西在对面。宁道长道:“你可能看不清楚,但我从小练眼,对面那个玉壁就看得很清楚了,那上面也有一张图,把上面那张图复制到九宫乾坤图中,便能洞悉秘密。”宁道长越这样说,“血滴子”越急,他恳求宁道长想办法也让他看清楚对面的图。“那这样吧,用用这棋子。”宁道长说着,双手探进棋罐,抓了两把黑白棋子。“我把棋子黑白相间一枚一枚打过去,镶进玉壁里,这样你就能看清楚上面的图了。”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血滴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宁道长将一枚枚棋子打过去,噗噗镶进玉壁,渐渐地就有了一幅图的轮廓。“血滴子”欣喜异常。可宁道长却越打越快,夹着风声,黑白棋子像雨点般打向玉壁,隐隐的好似有了雷声。突然,“血滴子”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十几丈远的玉壁上的那幅图好像活了,而且转动起来,越转越快……终于,“血滴子”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原来,当棋子打到玉壁,激发出了比棋子打过去还要强大几十倍的力道反弹回来,这股力量凌厉无比,“血滴子”被这无形的力量打得内脏俱毁。

  “血滴子”斜眼看宁道长,见宁道长也被这股力量打得靠在崖壁动弹不得。“血滴子”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叫:“为何?这究竟为何?”可回应他的,只有连绵不绝的无形大力不断穿膛而过。

  当弟子们上到平台,见“血滴子”早已毙命,而掌门也奄奄一息。弟子们跪在掌门面前,看宁道长伤势极重,他吃力地说道:“世上之事,因果循环、自己的债,还得自己还。十年前,我宁一平铸成大错,今天终于了了。”弟子们一动不动,听道长续道:“十年前,江南大旱。我也被仇家追杀,于是带家人随逃荒人群流浪,巧遇湖州知府郭敬安,受他恩惠施救。

  “因为他对我的三子宁安安青睐有加,于是我就将宁安安过继给了他,指望安安跟着郭敬安能飞黄腾达,毕竟他是我儿子中最有天分的一个。哪知天不随人意,几年后再看,郭敬安的官越做越大,人品却越来越坏,而安安也跟着堕落了,无恶不作。三年前,他依靠朝廷势力,在江湖大开杀戒,就连他大哥前去制止,竟也遭到毒害,从那天起,我就下决心要清理门户。”弟子们大吃一惊,原来宁道长杀的是自己的儿子!

  宁道长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道:“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人间大道,公道自在人心。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一直以他以前的小名‘血滴子’在江湖行侠仗义,目的就是想警醒他。但他还是太令我失望。我一直幻想他不会拿着那幅九宫乾坤图来找我,因为我知道他来了我定要杀他,哪知道他还是来了,他还以为他易容术很高明,可天下再高明的易容术,能瞒得过亲人吗?”宁道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没有停止的,是一滴从他脸颊滑落而下的泪滴……

  

  选自《故事报》总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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