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烧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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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江南才子唐伯虎与祝枝山分别客居于浙江的杭州城内外。这年初春的一天,唐伯虎突然收到祝枝山的来信,邀他晚上去祝府切磋画艺,品茗小聚。唐伯虎欣喜之余,吃罢晚饭,趁着夜色便匆匆上路了。

  从唐府赶到那里,尽管路途不远,但途中必须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唐伯虎刚拐进巷口,只见朦胧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唐伯虎正与他擦身而过,这汉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架在了唐伯虎的后脖子上,厉声喝道:“唐伯虎,你站住,否则要你的命”

  唐伯虎一惊,便站住了。他不明白,在杭州城里,他一无冤家,二无仇人,这汉子为什么要对他行凶滋事呢这汉子命唐伯虎转过身来,说道:“只要你肯帮我作一幅画,今晚我决不为难于你”

  “我答应。”唐伯虎道,“只是此地没有文房四宝,怎么办”

  这汉子不无讥讽地微微笑道:“你真是愧为才子,难道你不明白,我既然在此恭候大驾,怎会不备文房四宝”说完撩起长袍,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递给唐伯虎。

  唐伯虎从布袋里取出纸墨,心想,今晚是在劫难逃。与其是反抗无望,倒不如顺水推舟,然后再见机行事。这样想稳当后,他便在地上铺开宣纸,蹲下身来开始低头磨墨。

  汉子一见唐伯虎如此顺从,心里不免一阵得意。就在他得意之时,猛见得唐伯虎将砚台朝他头上砸来,汉子本能地侧头要躲,可为时已晚,只听见“嘭”一声闷响,砚台已不偏不倚砸在他头上。与此同时,唐伯虎飞起一脚,把他的匕首也踢飞了。

  汉子眼看不是唐伯虎的对手,便双手掩面,伤心地“呜呜”哭了起来。

  打劫不成,反而哭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唐伯虎心生疑窦,便向汉子打探缘由。汉子如泣如诉地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汉子名叫田永昌,家住离城十里的田家宅。由于他妻子长得美如天仙,便被村里一个有财有势的田远望抢了去,硬是要他妻子作小。他的妻子至死不从,几次自杀都未成功。消息传到田永昌的耳朵里,他心如刀绞,找田远望要人。田远望说,要人可以,但必须拿一幅唐伯虎的画来交换。无奈之下,田永昌救妻心切,便来到城里对唐伯虎无礼了。

  说到这里,田永昌更加伤心了:“唐相公,你无论如何要救救我的妻子啊。没有她,我也不想活了。刚才我对你无礼,还望你大人大恩大德,网开一面。”

  唐伯虎被田永昌叙述的真情打动了。他望着被墨汁浇得一身一脸的田永昌,便从兜里掏出大印,在田永昌的白色长袍上按了一章。这一举动,田永昌开始感到不可思议,但当他低头细看,不由暗暗叫绝。原来,唐伯虎把砚台掷向他时,点点滴滴的墨汁已在他的白袍上制成了一幅风景秀美的山水画。田永昌欣喜之余,抱手一拱,破涕为笑道:“多谢唐相公,小人这就告辞”

  说完,田永昌走了。唐伯虎收好印章,才匆匆朝祝府赶去。祝枝山在家里等得不耐烦了,见唐伯虎这么晚才来,正要开口埋怨几句,唐伯虎却抢先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他刚才在路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对祝枝山说了一遍。祝枝山不听则已,一听便埋怨他道:“哎呀,唐相公,你被骗了”

  “我被骗了此话怎讲”

  祝枝山道:“这田永昌根本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良家农夫,而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财主田远望身边的管家。”

  “你怎么知道”

  “前些天,这田永昌也到我府上来过,向我索字不成,结果被我赶跑了。”祝枝山说到这里,见唐伯虎将信将疑,便又说道:“我说的千真万确,你如不信,我这就带你到田远望家去瞧瞧。”

  “不只是瞧瞧,我还要让田永昌尝尝耍我的滋味呢”俩人说着话,便疾步走出祝府,直往田远望的家里赶去。

  此时虽然已近子夜,但田远望的府上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只见在大堂正中的墙壁上,高高悬挂着一幅由唐伯虎泼墨绘制的山水衣画。年逾花甲的田远望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刚刚被邀而来的各位宾朋,笑容满面地缓缓笑道:“今天,我邀你们深夜来此,就是让你们欣赏欣赏这幅由唐伯虎亲手绘制的衣画”

  说着,他站起身,正要对衣画大夸特夸,这时,一个家丁匆匆来报:“老爷,唐伯虎与祝枝山要登门求见,你看是……”

  家丁等着他发话,田远望一捏山羊胡子,暗暗思忖:他们来干什么呢难道这唐伯虎要来索回衣画不成这画既已在我府上,我手下十来个打手不是吃素的想到这里,田远望便对家丁说道:“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问他们呢”

  家丁出去没多大工夫,唐伯虎与祝枝山便走进大堂来了。田远望没多客套,便冲唐伯虎道:“你唐相公有个宗旨,豪富巨商,恶霸财主向你索画,你一概拒绝,可你这幅衣画在我手中,这又如何解释呢”

  “这个……”唐伯虎把手指伸进嘴里,故意不答。

  站在田远望身边的田永昌以为唐伯虎被问住了,便得意洋洋地嘲讽起来:“唐相公,你应该说田老爷足智多谋,而我演技不错,是吧”

  唐伯虎咬破手指,仍不答话。在场的宾客看到这里,以为唐伯虎气极了,无计可施了,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地嘲弄起唐伯虎来了。

  唐伯虎突然从嘴里拔出手指,冲衣画一甩道:“你们别说了”

  大堂里的人顿时不作声了,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唐伯虎,等着他说话。可谁也没发现,刚才唐伯虎冲那衣画甩血指,有两滴绿豆般大小的鲜血溅在衣画的下端,状似火花。唐伯虎冲衣画轻轻一扇,口中喊声“烧”字,只见字画下端的血迹蹿出火苗,“呼”地一下,衣画燃起熊熊火焰。

  田远望一看衣画着火了,心说不好,忙唤手下奋起扑火。可是那火越烧越旺,顷刻之间,整幅衣画烧为灰烬。

  田远望气得咬牙切齿,冲手下喊道:“快把唐伯虎拿下”

  “是”

  十来个手下同声应诺,齐刷刷地朝唐伯虎围拢过来。唐伯虎伸着手指,不慌不忙地告诫他们:“听着,别来送死我的血可以烧掉衣画,也同样可以烧死你们烧毁这整个房子”

  田远望一听这话惊呆了,十来个手下惊呆了,所有的宾客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唐伯虎与祝枝山扬长而去了。李兆远 荐

  选自《三月三》1998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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