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飞花分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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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白滩县的县令朱江洪是一个审案高手。任你是铁打的硬汉,牙关咬得再紧,到了朱江洪的手中,都会把一切吐个明明白白。就算犯人抵死不开口,朱江洪亲自对犯人“望闻问切”一番,出来后就叫捕快们去寻找赃物证据了,当一切证物摆在面前,犯人想不认也不行了。

  据朱江洪说,人做了坏事,尽管口头上不承认,但都会显示在面相和手相上,能从上面寻出想要的答案来。人们对他的这番解释将信将疑,但不管人们相不相信,朱江洪就是靠这本事破了无数的案子,从来没冤枉过人。据说刑部也听说了朱江洪的大名,打算调他到京城大理寺任职。

  这天。朱江洪接到快马来报,却是知州请他去审一桩案件。这是在上司面前表现的最佳机会,朱江洪哪敢怠慢,当即连夜起程赶了过去。这次如果表现卓越的话,到京城任职又多了一份筹码。

  到了州府,知州告诉朱江洪,这是钦差大臣亲自督办的案子,由于事关重大,所捉到的犯人又是一个老妇人,如果让她死掉,一切线索都会断了,因此钦差不准对其用酷刑。

  这名钦差是一个年轻人,也就20多岁年纪,他对朱江洪说:“此妇人牵涉到一桩大案,可她却拒不招供同谋。听闻朱大人大名,这才请大人过来协助审查。”

  朱江洪大喜,钦差代表的可是皇上啊!事情做好了,只要人家在皇上面前多说一句好话,就比读的几十年书强多了。

  朱江洪这辈子并不容易,从小读书,期

  望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可命运却一直跟他作对,每一次都雄心勃勃入场,可结果总是名落孙山,一直到年近40还没考上,这才死了求功名之心。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朱江洪被当时的县令看中,县令发现他有点本事,这才录用在县衙里当了一个小差。后来朱江洪一直随那县令到了几个地方当差,表现精明强干,那名县令卸任后,向州府推荐了他。朱江洪上任后,立即表现了破案的天才,得到了一方好评,但此时的朱江洪已经年近50了。

  按照朱江洪的要求,知州将那名老妇人置于一问密闭的屋子里,将手伸开呈一个十字绑在木架上。接着在她前面燃起一盏灯,让火光全照在犯人的脸上,既让她感到光的热和亮度,但又不会烤伤人。

  半个时辰后,朱江洪走了进去,只见那老妇人散发遮面,垂头不语。朱江洪来到跟前,伸手掠开她的头发,不禁吓了一跳,这哪是一张人脸啊,上面黑乎乎一片,还有几处血迹。而那圆睁的双眼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朱江洪皱了一下眉头,看那老妇人手上也是血迹斑斑,就问身旁的人:“怎么会这样?手掌和脸都让你们打成这样了,我怎么看相啊?”

  一名狱吏说:“她脸上和手上本来就有很多疤痕,估计是听说要请您来审,知道您能从面相和手相审出案来,就在狱里用脸和手掌去搓墙,这才成现在这样子了。大人您看看还有没有办法看得出来?”

  朱江洪点点头,说:“放心吧,任她再狡猾的人,我也能从她身上找出疑点来。”说罢叫狱吏倒来一杯茶。朱江洪拿着茶杯,坐在老妇人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像是在思考如何审讯。

  此时,老妇人也被绑得久了。她咂了咂干裂的嘴唇,突然叫道:“大人,我口渴得很,能不能给点水喝?”

  狱吏转身骂道:“你不是咬着牙不肯说话吗?怎么现在又开口了?哼,你还是快些将同党交代出来吧,要不然渴死你!”

  朱江洪摆了摆手,说:“别这样对老人家,我还要好好问她话呢!”说罢拿起手中的杯子,说:“看她样子,也让这灯烤得挺热了,拿这杯茶给她喝吧。”

  狱吏不敢怠慢,拿着水放到老妇人嘴前。看着老妇人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下去,朱江洪脸上露出了微笑,对屋里的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独自面对她好好想一想。”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朱江洪关上门,然后走到那老妇人面前,看了看脸色,又坐到椅子上观察了一阵,似乎在考虑用什么方法从犯人嘴里问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这时钦差和知州也来到了门外,因为众人都知道朱江洪的审案方法是需要独自一人在屋里观察的,也没进去打扰。不过大家都没有把握,不知朱江洪今天能不能审出来。

  过了半炷香工夫,屋里传出一阵尖厉的叫声,却是那个老妇人发出的。只听她叫道:“我招!我的同犯是一个叫朱江洪的县令!是他和我合谋做的案子!”

  接着就听到一声猛喝:“住口!”

  钦差脸色一变,立即对旁人一使眼色,狱吏撞开门进去,就看到朱江洪正恶狠狠地对着妇人吼道:“快说,谁是你的同伙?”

  老妇人瞪着一双失神的大眼叫道:“我已经说实话了,就是一名叫朱江洪的县令与我合谋的。他说过。他是县令,只要他说我没事,人们一定相信我是清白的。”

  朱江洪恼怒极了,没料到这老妇人竟然反咬他一口。他刚想再问,钦差摆了摆手,让他到一旁去,问那老妇人:“你说朱江洪和你是同谋,你认识他吗?”

  老妇人磴着一双失神的眼睛,摇摇头说:“我没有见过他本人,也不认识他。但我作案前曾到他的县衙里与他会过面,可惜他却隔着帘子和我说话,所以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说完,头就低了下去。像是昏了过去。

  钦差和知州对望了一眼,脸色均是一变。朱江洪一看不妙,急忙大叫道:“大人,你别听这老妇人胡说。她是想陷害我的。”

  知州“哼”了一声,道:“她现在也姥认出你来地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朱江洪,为什么偏偏说出你的名字呢?我看她现在神志也不太清楚,这事我们还得查,一查。”说罢对身边的人丢个眼色,就有几人拥上来将朱江洪给按住了,当即送进大牢里。

  朱江洪做梦也没有料到,自己本来是来审别人的,现在却一下子变成了犯人。自己审案的招数从来就没有失算过,此时不灵也就罢了,犯人竟然招供他是同谋,他现在甚至连犯人犯的是什么罪都不知道,这叫他打破脑袋也无法想得通缘由。

  次日,知州提审朱江洪,可是朱江洪实在想不通这罪名从何而来,幸好知州觉得他毕竟也是个官员,没有用大刑。这时,知州也将老妇人带到堂上,朱江洪指着她大叫:“我又不认识你,你自己犯了罪,为何要害我?”

  老妇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又不认识你,什么时候害过你了?我的同谋是白滩县的县令朱江洪。”

  朱江洪叫道:“我就是朱江洪。你既然不认识我,为何说我是你的同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大案?”

  老妇人仔细地看了朱江洪一眼,说:“那天跟朱江洪说话时,没有看到人,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那天说话的人像是你了。”

  朱江洪大声喊冤,这时,一个府衙的人拿出两杯茶水来,分别递到妇人和朱江洪的面前,说:“谁是谁非现在还真说不清楚,我看你们也都口渴了吧,先喝一杯茶吧!”自从昨天被送进大牢后,朱江洪一直没有喝过水,此时也真的口渴了,就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知州道:“你们一人说另一人是同谋,另一人却一口咬定不认识对方,现在找不到第三者作证,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好。还是先押入大牢,明天再审吧!”挥手让狱吏将俩人押了下去。

  回到狱里,朱江洪郁愤难平,看来这辈子要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妇人给害了。正当他感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墙上“嘭”的响了一声,几块砖头落了下来,墙上顿时出现一个大洞,一个蒙面人伸出头来叫道:“快些走吧,再待下去,你的命都没了!”

  朱江洪吃了一惊,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是朝廷命官,又没犯罪,迟早会还我清白的。”

  那人冷笑一声:“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你现在犯的是谋反大罪,既然被牵进去了,谁也不会信你了。还是跟我走吧,活着总比冤死强一些。”

  朱江洪还在犹豫,那人已经拖着他出了洞,没办法,只得跟着那人跑了。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城外,朱江洪这才问:“多谢壮士相救,可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回过头来,突然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巾。道:“你看看我是谁,我今天将你拉出来就是想杀你的,你认命吧!”

  朱江洪这才注意看这人的脸,却是一个女子,他仔细打量一下,不禁大叫道:“冰苇,是你?你没有死?”

  冰苇怒道:“你一定认为我已经死了是不是?是!我已经死了,现在向你索命来了。”朱江洪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跪下去,不断地磕头求饶。

  朱江洪年轻的时候,在一次赶考的路中遇上了雪灾,摔下山崖冻僵在崖下,正好被一个叫冰苇的村姑救了下来。在为他疗伤期间,俩人暗生情愫,好上了。朱江洪感激冰苇救命之恩,发誓金榜题名后一定会来迎娶她。可等他伤好上路后却后悔了,觉得自己将来的大好前程不能许在一个村姑身上,就在冰苇送他出雪山的路上,朱江洪一狠心,将她推下了山崖。

  本以为冰苇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来,朱江洪有时也为自己当年的行为感到内疚。不过也只是想一想罢了。没想到20多年后,她却寻上门来了。此时朱江洪哪还敢动弹,只是不断地磕头,承认自己当年的罪行,求冰苇放自己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朱江洪只觉得身上一凉,感觉脸上被人泼了一碗永。猛然惊醒过来。原来此时自己仍待在大牢里,面前站着一群人,不但知州和钦差大人在,那个丑陋的老妇人也在其中。只听老妇人说:“你终于承认当年的恶行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这个负心人!”

  朱江洪这才知道,刚才逃狱的一幕竟然全是幻觉,他吃惊地问:“你就是冰苇?你给我用了‘醉梦花’?”

  老妇人咬牙道:“我一直无法寻到你,后来听说有一个叫朱江洪的县令,不用刑具就能审出犯人的罪行,我猜想,你一定是用了我教给你的方子‘醉梦花’。不错,昨天你想审我的时候,对我用了‘醉梦花’,但我却解掉了,而且有意诬陷你是同谋,让你蹲一天大狱。今天我将它用在你身上,你就将以前的恶行全部招认了。”

  “醉梦花”是一种特殊的药方,能让人产生幻觉,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心里的隐秘透露出来。人将它饮下后。就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虚幻之中,如果此时有人再给一些暗示,他就会感觉到置身于被暗示的环境中,如果暗示他遇到了一个极亲密或可信任的人。就极可能将平时不对别人说的隐秘说出来。

  当年朱江洪就是从冰苇那里学到这个方子的,后来也凭着这个方子审犯人,先用灯将人烤热,让犯人口干舌燥,再将“醉梦花”粉末偷偷放入茶中给犯人喝,这样药力就会迅速生效。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朱江洪才对外声称自己是看面相和手相找出疑点罢了。因此每次亲自审案,他都不让外人在场,数年来这方法一直灵验无比,没想到这次却被人用到他自己身上了。

  此时朱江洪才知道,这次所谓的协助破案只是一场骗局。这时候,那钦差走到老妇人身旁,扶着她说:“娘,您说怎么处置他吧!”

  朱江洪瞪大了双眼,惊声叫道:“他叫你娘,这位大入是你儿子?”

  冰苇叫道:“不错,当日你将我推下山崖,我没有死,不过容貌却毁了。后来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将儿子生了下来,让他好好读书。终于考上了,现在还成了钦差大臣,我这才和他一起出来寻你的。不过,你不配当他的爹。”说罢,冰苇又对钦差说:“我只想在大家面前揭露他当年的罪行……毕竟他是你的亲爹,我虽然恨他,但你也不能杀他,还是让他走吧!”

  从州府被赶出来的朱江洪只觉得万念俱灰,当年曾谋害过的人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儿子又成了钦差大人,所做的亏心事让人们都知道了……他觉得实在无颜立于天地间。

  这时,他的手摸到了身上藏着的一包药粉,这是他破案时常备在身上的“醉梦花”。他一咬牙,将这包药粉全倒进了嘴里。过了一阵,他就看到,一名妙龄女子正在前面向他招着手。仔细一看,这人似乎就是当年的冰苇。正在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呢。

  朱江洪大喜。急忙奔向前去,大叫道:“你等一等,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说着扑上前去,冰苇也张开双臂奔了过来,俩人紧紧相拥着。这时正好有一阵风吹过,成千上万朵的花全往他们身上飞过来,就像游在花的海洋中,无数花朵在身旁翻飞起舞。朱江洪不由得呆了,仿佛来到了仙境,只有仙境才有这么美的花……

  而几个正在山上打柴的山民都吓呆了,他们看到一名男子攀到一处开满桃花的山崖上,然后纵身往下跳,身体在崖中急速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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