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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新家
我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住处。这是一个中户型住宅，干净整洁，还配有必要的家具，房东是个单身中年妇女。因为是与房东合住，除卧室外，其他空间共用，所以租金也很实惠。唯一让人顾虑的是这一带近两年发生了几起女孩子失踪案，一直没有告破，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心里面都有些不踏实。
据女房东讲，在我之前租住的是一个年轻的画家，在这儿住了两年。他靠卖画为生，但画的销路一直不好。女房东很同情他，从不追着要房租，总是等画家把画卖掉再说，谁知画家却在拖欠了半年房租后的某一天不告而别，女房东说起这些显得很生气。
我心情舒畅地搬进新居，安置好行李后，舒舒服服地往卧室沙发上一靠，目光落在了对面墙上的一幅油画上。
画上是一对男女拥抱接吻，应该算是人物油画，可是两个人物都没有露脸，男的是背影，女人的脸除了额头外几乎完全被男人遮住了，只有一双手抱着男人的臂膀，裙摆把放在茶几上的一杯红酒刮翻了，杯子口还残留着红色液体。
这一定就是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位老兄的作品，画家们都喜欢画这类题材的画。
开始，我在这里住得还很习惯，虽然是跟女房东同住，但彼此并不怎么照面。女房东在郊外农村还买了一户小院落，每天都去种花种菜。
只有一件事让我感觉不太爽，这房间里面有一种气氛，令人不舒服。有时坐在沙发里就突然感觉到那种不同寻常的惊慌失措感。趁房东不在，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回到卧室，我坐到了沙发上，眼光自然地落在了那幅油画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没错，我的目光每掠过那幅画一次，心中的恐惧慌张就加重一次，这幅画就是源头。
那幅画本来要表达的应该是一个情色世界，可是我现在觉得画面看上去很不和谐。我起身站到那幅画跟前，细细端详起来。看着看着，我脊背阵阵发凉。从画里那女人显露出来的双臂和额头来看，那女人分明是一个痛苦万分的姿态，似乎要挣脱出男人的怀抱。还有那杯被女人裙子碰倒的红酒——地毯上殷红的一摊……天哪！地毯上殷红的一摊是血迹，无论颜色还是质感都与红酒有很大差别。
画面上的男人杀了怀中的女人。我能想象得到，男人拥抱女人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那画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画那么一幅暗含凶险意味的画？”我猛然想起这一带发生的女孩儿失踪案件。
我思索半天也没有头绪，便站起身来到阳台观赏夜景。当初那画家也许走得太匆忙，有一架望远镜遗留在了这里。我举起望远镜漫无目的地向对面楼望过去。
不一会儿，我的视线被对面与自己同一楼层的住宅吸引住了。那户住宅室内的装饰似乎十分眼熟。想了一会儿，我突然醒悟——那不就是那幅画里的场景吗？我跑回卧室对着画又仔细瞧了瞧，没错，画中的窗帘、墙纸、沙发和茶几跟对面楼的陈设一模一样。
凶案现场难道就发生在对面楼的那户住宅吗？画家目睹了凶案发生过程，然后画进了画里。
二、偷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偷偷地躲在黑暗中用望远镜观察对面那扇窗户。虽然那扇窗经常拉着厚厚的帘子，但我仍能不时观察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偶尔也观察到有个年轻女人在里面。
第二天，我观察到那男人离开后，立即来到了对面楼，装作物业维护人员敲开那房间下面一层的住户。二十分钟后我离开了，从与住户零散的对话内容中，我了解到一些情况：
那个男人之前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女朋友，但那女人很久没来了，不久后，男人又有了一个女朋友。
晚上熄灯后，我像往常一样来到窗前，举起了望远镜。对面窗户仍旧拉着窗帘。看来，只要那男的在家，总是防范得很严密。我正无可奈何，对面的窗帘突然拉开了，那男人意外地站在窗前，向这边望过来，他恶狠狠的眼神让我生出一股寒意。
一定是我的一系列举动已被男人察觉。我真的害怕了，我忘不了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我可以断定，就是对面那个男人杀死了油画中的那个女孩，也就是他之前的那个女朋友，而这一幕恰巧被画家偷窥到。也许，画家压根儿就不是逃避房租而失踪，极有可能被那男人杀人灭口。现在，他的秘密被我发现了，他会怎么做呢？
“你在偷窥我！”
猝不及防间，我听到身后传来的这句话，吓得差点儿跳起来。我猛地转身，对面楼那男人已经站在我的房间门口，神情凶恶地盯着我。
“你怎么过来了，你──你想怎么样？”我下意识地抄起了窗边的一根球棒。
“你在偷窥我，我过来警告你，不要玩火自焚。”说完，那男人狠狠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扭头走了出去。
我真的被吓到了，显然我的人身安全已经受到威胁。考虑了两天，我终于下定决心，拨打了报警电话──那男人毕竟是命案在身，我作为知情者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
报警之后，我乐观地以为警方根据几起失踪案线索，加上我提供的具体犯罪人，一定会把那男人拘捕，便又走到窗前举起了望远镜——
警车很快呼啸而至，但是我期待的那男人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的一幕却始终没有出现。警察在那栋楼里逗留了二十分钟左右便走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我忐忑地望向对面楼，一张愤怒得有些扭曲的脸正向这边看。我开始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生怕哪一天遭了那男的毒手。
三、好奇心害死猫
一天，我在外面跑业务，因为进展顺利而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家。一进门就听见女房东的房间里正放着悠扬的乐曲，我从半开的房门往里瞥了一眼，不禁好奇心大盛——
女房东正站在一个画架前，一手端着一杯红酒，一手拿着画笔，很投入地在画布上涂涂抹抹。画布上赫然便是那幅我看熟的情景，一男一女在忘情拥抱，只不过女主角的脸刻意地露了出来，正是女房东本人。
我正要回房间，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响动。女房东立刻走出卧室来，很意外我会提前回家。“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那个，呃，今天在外面跑业务，忙完就回来了。你会画画？”
“那个画家没走之前，没事儿的时候我跟着学一些。”女房东看起来有些尴尬。
“噢。”我应了一声，心里却嘀咕，“那可不是学一些，而是画得相当不错呢！”
我回到卧室往沙发上一靠，盯着墙上那幅画，陷入沉思。看来，那个画家的事情远没有女房东自己说的那么简单，画家和女房东的关系一定要复杂得多。那画家难道就为了逃避房租不告而别了吗？女房东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一些事呢？
我猜想，这多半是男女之间的情事纠葛。你想，男画家是艺术青年，女房东又颇有风韵，两人宅到一处，瓜田李下的，弄出些事情来再正常不过了。自己在这上面伤脑筋岂不是很可笑。眼下来自对面楼房那男人的威胁才是要紧事。
正想着，女房东来到我房间，给我送来一大块冰镇西瓜。我正想打探些消息，便问道：“听说这一带发生过几起女孩失踪案件，案子一直没破。”
女房东脸色一沉，说：“谁说不是呢，现在治安太差，弄得附近居民人心惶惶。”
我指着对面那扇窗问道：“你知道对面住着什么人吗？对面那栋楼是否失踪过女孩子？”
女房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瞎琢磨，对了，不知你注意到了吗？我偶然发现对面那个房间的布置跟这幅画里的场景一模一样。”我随口说道。
女房东怔了片刻，忽然笑着说道：“也许是那画家偷窥人家吧，呵呵，他们这些搞艺术的就喜欢画一些风流韵事的题材。对了，你明天有时间吗？能不能跟我去郊区帮着干些农活。那边风景很好，是休闲的好地方。”
四、被抓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我就满口答应。等我感到后悔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昏昏沉沉，头痛欲裂。
我最后能记起的事情就是，我随女房东来到郊区的农舍，一边挥汗翻土一边赞叹这里的田园景致。女房东递上一瓶矿泉水，我口渴得厉害，大口大口地喝，然后就感觉一阵头晕，在跌倒前那一刻，女房东似乎还一脸诡异地说了一句“画家在屋子里呢”。
我想坐起来，才发现浑身动弹不得，已经被捆在床上了。我转了一下头，魂儿差点儿没吓飞——在屋子另一边还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不对，只能说是一具骨头架子，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人会瘦成那种样子，那个瘦骨嶙峋的人手脚跟我一样被捆在床上。
这时，女房东笑容可掬地出现在了床边。
“那边那人是那个画家吗？”我虚弱地问。
“对，就是他——我的心肝儿。”女房东说着竟满脸柔情地看了那个人肉干儿一眼。我差点儿没吐出来。
“他不是拖欠房租跑了吗？”
女房东咯咯乐着说：“我怎么舍得收他的房租。我那么爱他，他也喜欢我，教我画画……”
“那你为什么要囚禁他，你就是这样爱他的吗？”
女房东脸色变得真快，她听到这句话立刻恶狠狠地说道：“他竟然背叛我，爱上了对面楼的小妖精。”我渐渐明白了，说：“就是我房间那幅画里的那个女孩子吗？”
女房东说道：“对，就是她。本来我和画家恩恩爱爱过得十分快活。可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发现他总拿着望远镜向对面望，画的画也越来越多地突出男女情色。后来，我发现对面楼里住着一个风骚的小妖精，也经常向这边望。我知道他被小妖精迷住了。后来，他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勾搭上了那个小妖精，领到这里约会，还被我撞到过，我当时心里简直发了狂……”
“那女孩儿怎么了？”我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女房东冷哼一声说：“在园子里呢，早就成了肥料。”
我一下子透心凉，事情竟然真是这个样子。我又问道：“我房间那幅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那样一副场景？”
女房东得意地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看出了什么。那幅画本来是他画的。”说着指了指画家，“画着两个人偷情时的拥抱，画得那么甜蜜温情，虽然场景是对面楼的，可是实际上就是他们俩。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女房东气得脸都扭歪了。她接着说道，“我立刻决定那女孩必须得死。而他，必须给他换个地方住，我要他永远都跟我在一起。我假装无视他们的来往，有一天，我把他们骗到这里，杀了那个小妖精，也让他乖乖地留在了这里。”
“可那幅画是一个凶杀场景呀？”我问。
女房东又咯咯一乐：“本来那幅画内容是他和小妖精不要脸地偷情。只是每次我看到那幅画心里就十分抓狂，于是就在画上稍稍做了些修改，暗含了小妖精被杀的意思。这样一改心里舒服多了，只是没想到被你看出了端倪。”
“放了我吧，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我哀求道。
女房东叹了口气，似乎很为我惋惜：“昨天，你撞见我在画画，画的内容你也看到了，我一直为自己没能成为画家画里的女主角而耿耿于怀，所以总是不由自主地画那个场景，把女主角画成我自己，这样才能心里舒服些……这些事我相信你早晚会猜到，而且，你对对面楼那么关注，还怀疑对面失踪了女孩……你知道得太多了，这对我很不利。”
女房东说到这里停住了，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突然，一根木棒及时出现，从后面击倒了女房东。
她倒下后，出现在我面前的赫然便是——对面楼男人。他，竟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五、惊天秘密
事件平息之后，我弄明白了所有真相。原来，被女房东杀死并埋在园子里的女孩是那男人的女朋友，当女孩和画家失踪后，那男人以为她跟画家私奔了，气恼不已。后来他又交了一个女朋友。他渐渐发现以前画家住的房间又来了一个陌生男人，像画家一样，每天朝自己这边窥视，不仅如此，这个男人还调查他，甚至让警察搜查他的房间，于是，他忍无可忍了。
他决心教训一下我，刚好发现我跟女房东一起去郊外。感到好奇，他便一路跟踪，竟然发现了女房东的惊天秘密，也知道了她就是杀死自己女朋友的凶手。所以，在紧要关头，那男人出手救了我。
不久之后，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以前一度困扰自己的女孩失踪案已经告破，那是一起拐卖案，女孩子们都被解救了出来。当然，案子与对面的男人无关。
女房东归案后，我不得不面对找一个新住处的难题。按照报上登载的招租启事，我来到了一个住宅小区，上楼找到房间，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你好，帅哥。要租房子吧？这间房很不错的哦……”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月末》2012.7
（段明 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