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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妻子离婚后，我就搬进了筒子楼。
一个人的日子郁闷枯燥，我睡得昏天暗地，时常在午夜才下楼，去吃一天唯一的夜宵。
这晚夜宵回来，已是凌晨两点，我的门口赫然放着一枝红玫瑰。
我捧起来，花瓣娇艳欲滴，花香沁人心脾。玫瑰，可是爱情的讯号呀！是谁，把它放在我的门口？
昏黄的楼道里没有一个人影，而左邻右舍又都是陌生人。我苦苦一笑：自己初来乍到，谁会送花示爱呢？一定是人家放错了地方吧。
可是第二晚，一枝鲜艳的红玫瑰又静静搁在我门口。
我不动声色地将玫瑰带回房里，取瓶，插好。我想，这决不是巧合。于是第三晚，我悄悄守在楼梯拐角，决定会会这个神秘的送花人。
没守多久，隔壁房门“吱呀”扭开，一个长发女子蹑脚走出，她手里，赫然一枝红玫瑰。我轻轻现身在她身前。女子一愕，将玫瑰递给我，满脸红晕钻回了屋。刹那间，我心跳加速，彻底被女子美貌俘虏。
她是谁？难道真爱上我了？就在我捧着玫瑰陶醉时，楼道里走过一位起夜的阿婆，大惊失色道：“呀，疯女人又送玫瑰了。小伙子，快扔掉，不然你会倒大霉的！”
我惊愕至极：长发飘飘的大美女怎么会是“疯女人”呢？待要细问，阿婆已夺路而去。
我没有扔掉玫瑰，照例带回房，取瓶，插好。无论如何，玫瑰是不可轻辱的。
第二天，阿婆找到我，追问玫瑰扔了没有。我摇摇头。阿婆脸色煞白地说：“完了，完了。小伙子，这下你大祸临头了。”
阿婆说，那女子名叫苏雅，刚搬进筒子楼时，白天倒也文静淑雅，可一到深夜就撞墙砸物，尖声凄叫。半年前，她隔壁住进位单身青年，她不顾自己是有夫之妇，居然向人家送起了红玫瑰，凌晨两点，每晚一枝……就在送到11枝时，那名男青年竟离奇地死在了房里。
我不寒而栗，她隔壁不就是我现在租住的房间吗？那么说，男青年死在了我房里？
阿婆点点头，说苏雅送的是死亡玫瑰，要是我收下，下场会和那个男青年一样的。
就在这时，高跟鞋敲击楼梯的声音清晰响起，苏雅下了楼，意味深长地望我一眼，上街又买玫瑰去了。
我忐忑回房，等到第四枝玫瑰送来时，我出门冷冷警告她：“把花拿走，我不需要你的红玫瑰。”
“胆小鬼，不要也得要！”苏雅娇羞一笑，硬把玫瑰塞给我，语气温柔得要命。
说实话，苏雅非常迷人，可问题是，我怎能去当第三者，怎能去爱一个有夫之妇呢？这晚，我把玫瑰留在门外，表明心意。苏雅熟视无睹，依旧每晚一枝。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我的门口又陆续搁了四枝她送的红玫瑰。
一下子，左邻右舍围着玫瑰指指点点。那位阿婆惊慌登门，说再收3枝可就11支了，11支玫瑰代表什么呢？是一生一死呀！然后就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位男青年收下11支玫瑰后，吐着长舌死在房里的恐怖情景。
我听得心惊肉跳，急忙去敲苏雅的门，希望她把玫瑰拿走。没想，这一举动彻底伤了苏雅。她闭门不开，躲在房里嘤嘤哭泣，我心软了，再次把玫瑰带回，取瓶，插好。
很快，苏雅停止哭泣。晚上，第九枝玫瑰送来。
我取回玫瑰，刚拉灯躺下，房里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接着又是一声，我一骨碌下床，慌忙拉灯，却怎么也不亮，借着月光一瞧，妈呀，窗台上站着个人！
“你是谁？是人是鬼？”我浑身发冷，壮胆问道。
“呜呜——”那人竟然哭起来，是沙哑的男人声音：“兄弟，你赶快搬走吧，千万别再收玫瑰了，我就是被她的玫瑰害死的呀！”说罢，缓缓转身，只见他披头散发，嘴里噙着条血红的舌头……
“鬼呀——”我尖叫一声，吓昏过去。
次日醒来，以为做了噩梦，可一看窗台，那上面分明有双男人脚印。
第十晚收下玫瑰后，我再也不敢关灯，索性合衣而睡。
半夜里，“咔嚓”一声怪响，又将我吓醒。我一个激灵跳下床，天呀，窗户玻璃碎了一地，一把沾血的匕首插着一封信刺在窗棂上。
我战战兢兢取下信，上面写道：“小子，你色胆包天，屡教不改，如果明天再不搬走，胆敢收下她第11枝玫瑰，哼哼，老子这匕首就刺穿你心脏……”显然，这是苏雅老公的警告。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哎，都怪自己色迷心窍，怎么能爱上有夫之妇呢？现在闹的如此狼狈，报应啊！
反思一夜后，我做出理智决定：赶快搬走，离开苏雅，结束这荒唐的畸恋。
就在第11支玫瑰送来的凌晨，我把先前的10枝玫瑰扎成一束，出门郑重还给苏雅。我说：“再别送了，我真不需要你的红玫瑰！”
“怎么，你要走？”看见我背上的行囊，苏雅一下子僵住，秀目噙着泪问：“你要去哪里？能带我一起走吗？”
我摇摇头。一想到沾血的匕首，心就怦怦直跳。
苏雅凄楚一笑，忽然问我：“看得出来你是单身，一定也渴望爱情，对吧？”
我沉默不语。
苏雅又问：“虽然我结过婚，但如果你要求不苛刻，我一定配得上你，对吧？”
我还是沉默。
“那么，你一定听信了那些传言，对吧？”
我终于点头。
“不，事情不完全是那样子的！”苏雅急得连连摇头，忽然把第11枝玫瑰递过来，恳切地望着我说：“喏，收下它，我告诉你真相。”
“别别别！”我慌忙推开，扭头就走。
“不！”苏雅急忙拉住我，“你已经收下了我10枝玫瑰，证明你是喜欢我的，可你怎么就不能勇敢一点，收下这最后一枝呢？”
“对不起，以前那是误会。”我言不由衷，甩开她，继续下楼。
“求求你，别走！”苏雅追上来，紧紧抱住我，“你不收可以，但得带我一起走——因为，我已经爱上你了！”
我猝然停步，不是感动，而是楼梯上站着个横眉怒目的男人。那吃人的表情，除了她老公还能是谁？“贱货，我打死你！”不出所料，看到苏雅的出轨举动，男人扑上来就是一耳光。
苏雅花容失色，死死拦住对方，大叫道：“你别伤害他！”然后扭头冲我急喊：“傻站着干什么？你快走呀！”
我落荒而逃，身后传来男人的暴叱和苏雅痛苦绝望的哀叫，声音刺耳揪心……
我就这样自私地逃走吗？留她用娇弱的身躯替我承受惩罚吗？不，这不是男人做为！
我跑回楼上，接过第11枝玫瑰，冲那男人骂道：“你给我住手！告诉你，我不就收了苏雅的玫瑰吗？可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你动手打女人，算个男人吗？有种冲我来！”
可能没料到我会去而复返，一下子，苏雅和那个男人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回过神。突然，他从兜里掏出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咬牙切齿道：“好小子，装鬼吓不走你，送信唬不走你，看来，不放你的血，你还真不想走了！”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那位阿婆突然赶来，朝男人喝道：“把匕首扔掉，想学你哥重蹈覆辙吗？”
“妈，这小子要带嫂子走！”那男人咕哝着收起匕首。
妈？嫂子？我看着他们，一下子呆住了。
苏雅走过来，眼里含着泪道：“事情是这样的……”原来，阿婆是她婆婆，这男人并不是她老公，是她小叔子。
一年前，苏雅和阿婆的大儿子结了婚。婚后，丈夫酗酒如命，每回醉后，不分青红皂白毒打苏雅。苏雅忍受不了，提出离婚。
半年前，隔壁住进位青年律师，很同情苏雅。苏雅那时在花店上班，就在红玫瑰中夹上纸条，趁丈夫熟睡的凌晨，送给对方咨询离婚事宜。丈夫发现后，认定她跟对方有染，上门滋事时两人厮打在一起，结果，丈夫失手杀了人，被判无期。
婆婆和小叔子要她等丈夫回来，轮流监守着她。
一个如花女人，难道要在无望中孤独等待吗？苏雅决心结束这噩梦般的婚姻。
我搬来后，她一下子喜欢上了我，就和婆婆摊牌：先不告诉内情，如果我敢收下她11枝玫瑰，婆婆就代表儿子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让她跟我走……
我听完终于明白：11枝玫瑰并不是一生一死，而是一生一世呀！
这时，阿婆忽然望着苏雅说：“你赌赢了，跟他走吧。他不扔弃玫瑰，说明是个尊重爱的人，现在掉头来救你，更说明他有情有义，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以前，我们家对不住你……现在你跟了他，我也就放心了。”
苏雅向阿婆深鞠一躬，一头扑进我怀里，喜极而泣。
我紧拥着苏雅走下楼去，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给这个女人今生全部的爱。
选自《中外故事》2012.12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