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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位于美国中西部的堪萨斯州。1999年6月15日是一个极平常的日子，那天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只是略微有点潮湿，气象预报称有股冷空气即将到来，已连续4天的闷热天气会得到缓解。
正当我打算削土豆时，电视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这是有重要消息插播的信号。我抬起头，只见画面上正播放着一个我喜爱的谈话节目，而荧屏下方则滚动着一行字：“天气警报——强雷阵雨即将来临，局部可能会发生龙卷风，请注意收听有关当地气象站的预报……”
正在这时，凯文推开门：“我回家了！”我将手揩了揩，走过去迎接丈夫。还没等我在他的脸颊上印个吻，孩子们就拥上来：“爸爸，和我们玩吧！”“爸爸，我要你陪我打球！”
“孩子们，难道你们不能让你们的爸爸先换件衣服喝杯冰茶后再说吗？”我朝凯文无奈地摆摆手，然后朝厨房走去。突然，我记起了电视上的天气警报，便转身朝凯文说道：“刚才二频道说我们这个地区可能有龙卷风，你觉得我们有必要担心吗？”
凯文看看外面，用一种专家似的口吻分析道：“天空中云量的确在增多，但我想不必杞人忧天，预报只不过意味着这种天气状况有利于形成龙卷风，而不是说龙卷风必然会形成。”
5点30分，晚餐做好了，我招呼大伙就餐。往常，我们在吃饭时都是关着电视机的，为的是我们能更好地进行我们的“家庭晚餐会”，可今天我的直觉似乎在告诉我，最好还是让电视机开着，因为在屏幕下方，不断有预报最新天气情况的文字信息在滚动，没想到，正是这个直觉救了我们的命。
大家各就各位，开始就餐。我们刚刚做完饭前祷告，就听到电视上的节目已经切换，新闻主持人用一种严肃的语调说道：“请观众朋友注意，本地气象员有紧急情况要通报。”
桌上除了嘉比和桑米，我们全都抬起头，紧张地注视着电视屏幕卫星云图上那个不断旋转的桔黄色斑点。
气象员解释道：“风暴正在我所指这个地区的上空形成，目前，我们已可以看到大量的闪电，据推测，这种天气状况是龙卷风形成的典型征兆，这也是在该地有记录的历史上从未见过的景象。”
我仍然有些不以为然：“看来到现在为止他们也只是在推测，既然我们处于最安全的地区，还是把电视关了吧，免得听起来让人心发慌。”
“亲爱的，”凯文轻轻拍拍我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但气象员报告的是天气的各种可能性，让电视机开着吧，俗话说，天气无常，谁也料不准会发生什么……”
凯文话音未落，电视上又“嘟嘟”地响起来，正在播放的新闻重新切换到气象节目，这一次，气象员的声音紧张而急促：“龙卷风已在赫拉姆镇附近被看到，它正朝着斯米思和克里地区奔来，这是龙卷风紧急警报，我重复一遍，这是警报，不是预测！假如你们处于龙卷风经过的地带，请立即寻找安全地方藏身，地下室是最安全之处，尽可能躲在靠北的水泥墙边，假如你们居住的是没有地下室的公寓，请立即下到一楼内室，并用棉絮、毛毯、枕头等物品保护自己……”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又开始恐慌起来，凯文二话未说，放下只吃了一半的饭碗，抱起一对双胞胎，大声命令道：“孩子们，我们赶快到地下室去。”
不懂事的嘉比却哭喊道：“我还要吃，妈妈，我还要吃。”
“宝贝，你先和爸爸下去，我会带一些零食下去的。”我一边安抚着嘉比，一边冲向厨房，此刻，电视上的气象播音员正在不停地警告观众赶快寻找避身处。
“快点，海伦”，凯文已拉开了地下室的铁盖子，站在楼梯处朝我喊道，“那该死的龙卷风是朝我们这儿扑来的，它说到就会到的。”
我也着急起来，赶紧朝两个孩子喊道：“汉特，南希，快点拿起沙发垫子。用毛毯盖住你们的头。”
“那没有用的！”凯文几乎是吼叫道，“必须立即下到地下室去，难道你没有听到风声吗？”
风声？啊，是风声！，就在凯文说话的当儿，外面传来越来越强、越来越近的呼啸声，宛如一只巨兽在我们的窗户外咆哮吼叫，脚下的土地仿佛也被震撼得颤栗起来。
“孩子们，快跟着你们的父亲到地下室去！”说完，我又冲向后门，试图将门关上，刚冲到门口，就见外面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些鹅卵石般大小的东西向房子袭击，我揉揉眼睛，才看清那是冰雹。
“海伦！”我听到丈夫在喊我，他将4个孩子送到地下室，又返回地面。“上帝啊，你还在那儿做什么？难道你没听到风声吗？”
“我必须将这个门关住。”我回答着，然后使劲地去推门，可那直冲而进的暴风似有千钧之力，我根本招架不住。此刻，我透过窗户，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就在我们房子前方几米处，一个如巨龙般的黑灰色怪物不断滚动着，飞速旋转着，朝我们这边扑来，它看起来似乎要将所有挡在它道上的东西全部卷入云霄，整个天空已变成了一种可怕的黄绿色，我的头发已被处于前沿的气流吸得根根竖起。就在这危急关头，凯文一个箭步上前，与我齐力将门抵住，并拴上了门闩。
“上帝啊！”我咕哝着，“我可从未见过这么强的风。”我抬起头，看到凯文眼中的惊恐之色，这是我过去从未看过的，我知道情况一定十分危急。凯文不容我再说什么，他抓起我的臂膀，将我连拖带拉地抱进了地下室。
几乎就在我们进入地下室的瞬间，我听到了此生从未听到过的一种声音，我曾听一些龙卷风的幸存者讲，龙卷风到来时有如火车的轰鸣，可我现在听到的却比那要强得多，那简直就是地狱里恶魔的吼叫，是你能想象的最可怕的声音，它宛如千百个雷霆在同时炸响，使我的整个脊梁骨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在这雷霆般的吼声面前，我的双胞胎女儿惊吓得哭了起来，南希和汉特尽管自己也很害怕，但仍将两个小妹妹拥着，并用一条毛毯盖在两个小姑娘的头上，我被这一幕感动了，赶紧过去将4个孩子搂在身边，并尽力安慰他们。凯文牢牢盖上地下室的盖子，并守在楼梯口。
“用毯子和枕头保护你们的头！”凯文朝我们喊道。此刻，地面上的风声正越来越响。尽管我们在地下室里，仍感到整个房子在震动，那种地动山摇的感觉的确令人毛骨悚然。突然，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恐怖的巨响从地面传来，紧接着，木头的断裂声、玻璃的破碎声和金属的碰撞声，还有砖墙的倒塌声响成一片。
就在我和孩子们感到惊恐万状之时，我听到凯文大叫一声：“危险！”我抬头一看，只见凯文紧紧地抓着那个地下室的金属盖。天哪，地面上猛烈的气旋正以它巨大的吸引力将盖子朝上拉，我知道，如果一旦盖子被掀开，我们全家都有可能被龙卷风从地下室里吸上去卷走，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在凯文死死拉着金属盖把手的同时，我则拼命抱住他的下半身，我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将我们朝上拉，我和凯文的头发和衣服全被气流吸得向上竖起，但我必须挺住，挺住——为了丈夫，也为了孩子……
仿佛仅仅只过了一分钟，一切都过去了，然而，这短短的一分钟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转瞬之间一种死亡般的寂静就代替了先前的巨响降临到我们头上，可我却感觉这寂静甚至比几秒钟前的喧闹还要可怕。两个小孩还在啼哭，我将她们搂在怀里，尽可能地安慰她们。
凯文将我们每一个人拥抱了一下，然后命令道：“我先上去看看，孩子们，你们与妈妈待在下面别动，直到我通知你们。”
凯文上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下来，我不禁担心起来，便对两个大孩子说：“我上去看看，你们照顾一下妹妹。”
可南希却抓住我的裙子喊道：“不，妈妈，我认为我们应该呆在一起。”
我点点头：“好吧，但我必须先上去，你们带着妹妹小心地跟在后面。”
我开始慢慢地登上楼梯，当我来到地面时，我不禁惊呆了：“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瞧着眼前的景象，我除了不断重复这句话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看起来就像是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后留下的景象：我们那幢木头结构的两层楼房的上层整个没有了。一棵连根拔起的大树穿过窗户倒在客厅里，凯文和我先前死命关上的后门早已不知去向，四处散落着破碎的碗碟和家具，宛如有一个横行霸道的巨兽刚刚在这里进行过一场肆无忌惮的破坏。
几个随后上来的孩子簇拥在我身边，眼前的景象也使他们目瞪口呆。我慢慢地向废墟的前部走去，突然，听到凯文在那里喊道：“海伦，别动，别到前面来，地上到处都是断裂的电线。”他说完，从后面绕到我们跟前。
“我的上帝，凯文，我们的房子，看看我们的房子！”我喃喃道。
凯文用双臂拥着我，然后又将4个孩子拉到身边，我看到他的眼里噙着泪水，他轻轻地说道：“房子可以再修，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我们全家都安然无恙，这比什么都重要。”
选自《家庭之友》2000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