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里的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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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年间,汉口有一家名叫百花楼的妓院,里头有一个叫香菱的小姐,长得出水芙蓉,善解风情,深受客人喜爱。

  这一天上午,小姐们梳妆完毕,在打情骂俏声中接送客人。太阳一竹竿高了,来找香菱的客人坐满了好几张桌子,可就是不见香菱下楼来,鸨母心急,舍不得到手的银子化成水,便亲自上楼去喊香菱。香菱的房门紧闭着,没有一点声响。鸨母开始还以为香菱在陪昨晚的那位客人睡懒觉,后来一想太阳都老高了,房间里仍然死一般安静,觉得有点不对头。鸨母赶紧进去看个究竟,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听她猛地尖叫一声跑出来,惊叫着:“不得了啦!死人啦!”人们一齐拥上楼,挤进香菱的房间,只见她床上躺着一具光着身子的男尸,尸体怒目圆睁,吐着舌头,煞是恐怖,但香菱不见了。

  汉口警署的欧阳长风探长和几名助手赶到现场,发现死者的脖子上有一道紫色伤痕,无其他伤口,显然是被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勘查完现场,欧阳询问鸨母。鸨母说,昨天晚上,死者带着两个抬皮箱的挑夫来到百花楼,指名要找香菱陪他过夜。鸨母看他的穿戴,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儿,连忙热情地把他迎上楼,请到香菱的房里,那两个挑夫跟着把皮箱抬了进去,向客人讨过工钱就走了。没想到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睡了一夜,第二天却成了个死鬼!鸨母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香菱那小贱人眼红,害死客人,然后卷走钱物,让老娘也跟着倒霉!”

  回到警署,欧阳命文书写了张文告,印了数十份张贴出去。文告上说百花楼发现一神秘死者,要求知道其身份者速来警署认尸。布告贴出不到一个时辰,一个焦急的男人领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来到警署,说是来认尸的。欧阳看那男人的模样和死者好生相像,马上将他带到停尸间。那女人一见到席子上的尸体,就扑上去,号啕痛哭起来,旁边站着的男人也跟着抹眼泪。等那女人哭够了,欧阳才弄清他们跟死者的关系。死者叫黄进德,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旁边站着的男人叫黄进才,是死者的弟弟。黄进德大黄进才一岁,兄弟俩自幼父母双亡,长大后,靠继承家业做木材生意,是汉口有名的木材商。黄进才说,一个月前,他和哥哥贩运三船上等木材到芜湖,货脱手后,又收了以前的一些欠账,替家里买了一口皮箱装了些当地的稀罕物品,他俩心满意足地坐船回到了汉口。到达汉口时天快要断黑,哥哥忽然对他说不打算急着回家,想在汉口街头找个玩耍的地方,痛快一个晚上,消解路上的困顿。正巧他也想偷空儿去会会几个朋友,便同意了哥哥的想法,随后就在码头上分了手。“谁会想到哥哥去妓院找女人玩,丢了我们兄弟俩辛辛苦苦挣来的3000大洋,还搭上性命呢!”黄进才甩了一把鼻涕,懊悔不迭地说。

  送走死者家属,欧阳沉思片刻,立即吩咐手下赶往汉口码头。刚来到一处码头上,欧阳就看见一大堆人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什么,他挤进人堆一看,见几个汉子把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背朝天地放在一口倒扣着的铁锅上,不停地用锅底挤压着姑娘鼓得老高的肚子。欧阳从人们的议论中知道,姑娘投河自杀,被那两个汉子从水里捞上来,正在救她的命。不一会儿,姑娘吐了一大堆酸水,慢慢地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那两个救她的汉子,便一骨碌滚下铁锅,爬起来就跑。那两个汉子哪里许她逃,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牢牢地抓住她。姑娘本来就是一个纤弱女子,被两个大汉抓着,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只是口里不住地喊着“救命”。

  欧阳觉得蹊跷,冲上前去说:“在下是欧阳长风,两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姑娘,真不害臊,跟我到警署去评评理吧。”说着,他的几个助手扑上来,制伏了那两个汉子,将他们连同那个姑娘一起带回了警署。

  没费多大功夫,那两个汉子全部招供了。他们并非人贩子,而是两个嗜赌如命的赌鬼。前几天,他们运气不佳,输了一大笔钱,想到汉正街的胡四还欠着他们100块大洋,就来他家讨债。那胡四也是一个赌鬼,经常输得脱光了裤子,哪里有钱还他们?他只得指着墙角的一个姑娘告诉他们,说那是他新娶的老婆,就当100块大洋卖给他们。他们见那个姑娘长得挺漂亮,心想卖到哪家妓院都能换上100块大洋,便同意了。可是当他们把那姑娘带到码头上时,她死活也不肯跟他们走,竟要跳河自杀。欧阳听了两人的招供,立即派人去汉正街捉拿胡四对证。

  接下来,欧阳询问那姑娘。姑娘掩面哭泣,啥也不说。欧阳仔细端详她,觉得她那副妖艳模样和打扮一点儿也不像普通街坊人家的女子,心里顿生疑窦,命人喊来百花楼的鸨母。鸨母一见到姑娘,恶狠狠地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说:“你这小贱人!还有脸站在这里,咋不去死呀!”姑娘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欧阳面前,抱着他的腿说:“求您做主,小女子是被冤枉的啊!”

  姑娘果真是百花楼的香菱,她向欧阳哭诉了逃离百花楼的经过。那天晚上,她陪那个客人睡到大半夜,一觉醒来,发现客人身体冰凉僵硬,点燃灯一看,见到的是客人那凸眼吐舌的恐怖模样。她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下楼,心想自己肯定逃脱不了杀人的嫌疑,不如一走了之。于是她爬上百花楼的后墙,跳了下去。不提防那墙下蹲着一个人,香菱正好掉在他的身上。香菱吓了一跳,赶紧道歉。那个人就是胡四,他刚从赌场打了大半夜牌出来,蹲在围墙下打盹,不料有人打扰他的美梦,使他火冒三丈。当他听到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时,不禁心生邪念,靠近香菱说:“这么黑的天,姑娘要去哪里?”香菱低头不语,胡四又说:“姑娘莫不是从妓院逃出来的吧?你不说话,我可要喊人了。”香菱只得哀求说:“大哥,我是被人贩子拐卖进妓院的良家女子,您就放我逃走吧。”胡四嗅着从香菱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说:“要逃命就得跟我走。”香菱无可奈何,只好跟在胡四身后,去了他的破屋。进到屋里,胡四恶狠狠地搂着香菱,将她摔倒在床上。香菱知道又入虎口,却是有苦说不出,任他折磨到大天亮。这时,那两个讨债的恰巧找上门来,胡四就将香菱抵了赌债。香菱不敢反抗,乖乖地随他们去了码头。想到自己命运如此凄苦,香菱万念俱灰,便想自杀一了百了。

  香菱哭诉完毕,欧阳将她带到停尸间,香菱胆战心惊地看了那尸体一眼,赶紧扭过头,大气也不敢出地说:“是⋯⋯是⋯⋯那客人。”欧阳提醒她说:“看清楚点。”香菱又转过头去,躲躲闪闪的目光落在那具恐怖的尸体上。窗外突然刮来一阵风,蒙在尸体上的布幔吹起一角,露出了死者光着的上身。香菱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说:“这不是那晚的那个客人,那个客人的胸脯上有一个酒杯大的黑色胎记!”

  两个时辰后,捉拿胡四的探员将他带回警署,他不得不承认奸污香菱并以香菱抵债的事实。随后,他像癞皮狗一样,不住地磕头求饶。一不小心,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滑出来,滚落在地上。他急忙捡起来,想放进口袋里。欧阳将那东西要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精致的怀表。对着光亮看去,那上面清楚地刻着“黄进德”三个小字。欧阳不禁眉毛一竖,逼视着胡四:“这怀表是从哪里来的?”起初,胡四东拉西扯乱说一通。欧阳不想跟他兜圈子,扯明了说:“这怀表是百花楼凶杀案死者的遗物,你若不从实招来,就当你是杀人真凶!”胡四一听,吓得屁滚尿流,连声说:“我招!我招!”

  前天傍晚,胡四像耗子一样钻进汉正街的悦来客栈,想搞一笔去赌场的本钱。他来到4号房前,趴在窗户上往里看。里面亮着灯,但没有人。胡四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到处翻看一遍,没找到黄金白银,却意外地在床底下捡到了那块怀表。

  “我说的全都是真话。”胡四望着欧阳,拍着胸发誓,“我虽然赌博偷窃,但万万不敢杀人的呀!”

  欧阳立即带着助手赶到悦来客栈。客栈老板说,那晚4号房确实住进来两个人,听口气好像是兄弟俩,一副生意人的模样,还雇了挑夫抬进来一口大皮箱。但到半夜他去查房,里面已是人去房空,当时还奇怪得很呢。欧阳听罢,如梦初醒地说:“我明白了。”助手不解地问:“明白了什么?”欧阳卖了一个关子说:“明白了谁是真凶——现在我们就去向死者的家属报告吧。”

  欧阳和助手来到黄进才家,黄进才见了欧阳,连忙让座,吩咐下人上茶,接着关心地打探杀害他哥哥的凶手是否抓获。

  欧阳喝了一口茶,说:“我现在就是带你去见凶手的。”黄进才兴奋得跳起来说:“谁是凶手?我要剥了他的皮!”欧阳轻蔑地看着他,冷笑着说:“凶手就是你!”黄进才脸色霎时变得煞白,气急败坏地说:“你⋯⋯你⋯⋯血口喷人!”欧阳扯开他的衣服,指着胸脯上那个醒目的黑色胎记,训斥说:“你贪图钱财,谋杀亲兄,良心之黑,世上少见!”随后,黄进才被押送到警署。禁不住一番折腾,他不得不交代了自己作案的经过。

  原来,黄进才心怀险恶,老早就有霸占黄进德财产的意图。这次去芜湖卖完木材归来,黄进才看着那二三千块大洋的银票由哥哥掌管,不能自己一人占有,便打起了坏主意。船到汉口,已是天黑时分,他力劝哥哥到悦来客栈住下,说生意顺畅,明天再到街上买些货物回去,好让家里高兴高兴。黄进德按弟弟的意思住进了悦来客栈,因旅途疲劳,黄进德一进房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黄进才瞅准时机,将黄进德按在被窝里,活活地把他给掐死了。挣扎时,黄进德的怀表滚落在床下,被胡四捡了个便宜。接着,黄进才打开带来的皮箱,将里面的货物扔到客栈外的大街上,再把黄进德的尸体放进皮箱。随后去码头上雇了两个挑夫,抬着皮箱悄悄地离开客栈,来到百花楼,和香菱睡到大半夜。黄进才趁香菱酣睡之际,把黄进德的尸体从皮箱里挪到了她的身旁,想嫁祸于她,然后翻墙逃离了百花楼⋯⋯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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