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大兴安岭那一场冲天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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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大兴安岭五分之一,101万公顷森林受害,5万多人受灾。211人丧生。间接经济损失达69.13亿元。当时的林业部部长、大兴安岭地区专员,漠河县县长等均被撤职,有些人被追究刑事责任。

  20年后,记者披露当年火灾真相。直接肇事者是谁?预防机制如何?相关责任人现在的情形怎样?

  

  “天火”

  

  20年之后,漠河县的许多百姓提起当年那场大火,仍然用“天火”两个字来形容。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一样,那火根本就不是漫过来的,而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当年大兴安岭地区常务副专员,现退休居住在哈尔滨的张举这样向记者描述。

  在八九级大风的叫啸声中,一大团一大团的火焰被高高抛向天空,飞越100多米宽的大林河,狠狠砸向对岸的树林,原本出现在西山的山火就这样点燃了漠河县城。大火继续以“飞越”的姿态在漠河县城中肆虐,顷刻间,拥有4万多人口的漠河县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5月7日中午以后,风越来越大,火情越来越严峻,但很少有人想到,山火会进县城!——这是漠河县建镇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历史无法倒转,惨剧毕竟发生了。大火烧毁漠河县城后,继续狂吼着向东奔去。晚9时许,大火进入图强林业局所在地图强镇,把图强镇烧得荡然无存;晚11时左右,大火飞入阿木尔林业局所在地劲涛镇,劲涛镇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至此,包括县城所在的西林吉林业局在内,漠河县境内三个林业局局址全部被大火烧毁!

  

  惊心动魄的夜晚

  

  时任大兴安岭地区常务副专员的张举,事发后第一时间赶赴火场,他的回忆对我们了解全貌更有帮助。

  “5月7日下午5点钟,我在加格达奇(大兴安岭地区首府所在地一编者注)招待省里来的客人,当时的地区专员邱兴亚就告诉我,漠河的火着大了。

  “晚上10点、11点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让我赶紧去地区防火指挥部。这时候,与漠河的电话通讯已经断了,只有靠电台联络。电台那边直嚷,刮起了14级风!漠河全城覆灭!

  “14级风!天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风”很显然,漠河那边的人已经全乱套了。

  “我们的汽车开到阿木尔,已经是夜里10点多钟了。整个镇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堆木垛‘呼啦,呼啦’地闪着炭火。”

  “我们那些人,不知去过阿木尔多少次,可是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找不到路。好不容易摸到林业局被烧塌的办公楼前,刚好碰见局长、书记两人从火场回来,不知从哪里弄了两个蜡头子点着了照着亮,垂头丧气,人整个都木了。只会机械地回答我们的问话。‘怎么样’?”

  “死人没有?”

  “死了。”

  “死了多少?”

  “不知道。”

  这就是后来被称作大兴安岭“五·六”火灾的那场大火,在1987年5月7日之夜闯下登峰造极的大祸。据统计,“五·六”大火火场总面积为1.7万平方公里,约占大兴安岭地区总面积的五分之一。森林受害面积达101万公顷,间接经济损失达69.13亿元,受灾群众5万多人,211人在大火中丧生。

  

  县长被撤职

  

  在抗击灾难的同时,人们自然还会想到追究灾难的责任。

  “五·六”火灾过后,当时的林业部部长、大兴安岭地区专员、漠河县县长从上到下全被撤了职。更有很多人受到轻重不一的各种处分,还有一些人受到了刑事处罚。

  责任是一定要有人来承担的。然而20年后记者赶赴哈尔滨、加格达奇、漠河采访一些当事人,回顾当年的历史,得来的感受是,当年那场大火,很难用哪些人个人的责任来描述。除去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力量以外,20年前较低的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社会管理水平,对森林火灾严重性认识的普遍不足,这些综合因素是灾难发生更重要的原因。

  “五·六”大火的起火点事后认定有五个,都是人为原因造成的。最重要的起火点在古莲林场,直接肇事者叫汪玉峰,是到林场干活刚刚13天的一个河北农民。他启动割灌机引燃了地上的汽油,割灌机也着了,当时如果他脱下大衣一捂,火就可能被扑灭,可汪玉峰却拖着机器跑了七八米,等他叫人来时,火已经着大了。另外四个起火点,都是野外吸烟造成的,而这其中又有三处都是被称为“盲流”的外乡人所为。“企业管理混乱,规章制度废弛,职工纪律松懈,违反操作规程,违章作业。”这是当时国务院秘书长陈俊生,在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所作《关于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事故和处理情况的汇报》中,分析火灾原因的重要一条。

  “没有人预报出那场大风。”

  20年前,“火险级”风是什么等级的风,记者没能确实地查证,不过漠河当地很多人向记者表示,一直以来,当地5级以上的风就被视为有火险,家家户户不许起火做饭,只能吃干粮。看来,这个“火险级”风应该是5级以上风。

  当年大兴安岭地区只在加格达奇设有一个气象台。“当时加格达奇气象台只是每天晚上向地区电视台提供一次天气预报。漠河县只是在漠河乡有一个气象观测点,任务只是收集气象资料,不做天气预报。”

  “山区的小气候十分复杂。那天晚上,漠河刮起了八九级风,加格达奇这里还是风平浪静。”张举说。

  记者通过长途电话找到当时的漠河县委书记王招英和县长高宝兴,但他们都拒绝记者采访,同时拒绝回答关于“五·六”火灾的任何问题。

  

  各家电视机先后爆炸

  

  今年45岁的范国萍是漠河县建设局副局长。当年着大火的时候,范国萍结婚刚一年,正在临产期。

  范国萍是和弟弟一起跑出家门的。“其实那会儿我行动已经很不方便了,但不知为什么,火在后面追着,我跑得比谁都快。”

  “那一夜,听见县城里就像除夕晚上放鞭炮一样,到处噼啪作响,其实都是各家电视机的爆炸声。

  “到了快半夜,母亲、妹妹终于找到了我们。一家人相聚,还来不及高兴,就遇到了新的危险。因为部队院中有一个弹药库,所以还要组织院子里的群众向外跑。因为我是孕妇,就照顾我坐在部队卡车的驾驶楼里,怀里还抱着个电台。车厢里挤满了群众,卡车冲出火海的时候,连车厢木板子都直冒火星。”

  

  记者揭了很多“丑”

  

  “当时采访那次大火,全国来了记者,作家好几百人,除了个别的一两个外,全是骂我们的。”快人快语的张举这样说。

  “1987年以前,国家对于灾害的报道一向比较保守。那次大兴安岭森林大火,在突发灾害公开报道方面有了很大突破,这在我们国家新闻史上也是有重要意义的。”当年新华社黑龙江分社记者,国内第一个发出“五·六”大火电讯报道的张持坚这样对记者说。

  张持坚是新华社记者,又在第一时间抢占了“有利地形”,他的采访工作开展得是比较顺利的。但是,当此后数以百计的各路记者们“八仙过海”般采用各种手段赶赴灾区的时候,他们面临的困难就要大得多了。

  可以理解的是,大兴安岭的各级政府官员对于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从心底里是不欢迎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都有一种负罪之心,想捂还捂不住,为什么还要有这么多人来给宣扬呢?

  直到今天,记者在火兴安岭采访时,还听到很多当地人持有这样的看法:当年记者给大必安岭的干部揭了很多“丑”,就是因为当时没把这些记者招待好。

  火灾过后,消防科科长秦某被判刑,而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中,高宝兴县长和李永庆副书记被撤销职务,王招英书记降职为漠河县建委主任(正科级)。记者赴漠河县采访时得知,李永庆现仍住在漠河县过着平民生活;高宝兴火灾过后选择了经商做木材生意,据说生意做得很大很成功,现居住在河北省廊坊市,而王招英现在安徽合肥林业部下属的某单位任处级干部。

  

  大火与发展契机

  

  大兴安岭起火时,毕忠镇是国家林业部办公厅秘书处的副处长,就连他也是在5月8日才得知大兴安岭起火的消息。对消息最为灵通的秘书处尚且如此,其他各部门就更可想而知了。难怪20年后,毕忠镇用了耳聋、眼瞎、腿瘸6个字来形容有关部门在当时的处境。

  火兴安岭火灾之后,由国务院直接领导的“大兴安岭火灾前线指挥部”演变成一个常设机构,叫做“全国森林防火指挥部”。这个指挥部由当时分管农林工作的国务院副总理田纪云担任总指挥,国务院各有关部委和总参指挥部都派人参加,指挥部办公室就设在林业部。这是个司局级部门,与此前林业部保护司防火处三四个人的机构设置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毕忠镇一语中的:“中国的森林防火工作发展到今天,重要的契机就是那场大兴安岭火灾。”

  

  选自《摇蓝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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