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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红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省城蓝蜻蜓服饰有限公司应聘秘书的。叶红只有大专学历，而且学的是师范专科，虽说文笔不错，在报刊上也发表了一些文学作品，但在众多应聘者中，的确没有什么优势可言，而公司最后录用的竟然是她。这不能不让许多具有本科以上学历的应聘者不解，纷纷私下议论，说老总不是量才录用，而是以色取人，是叶红的美貌打动了他。其实叶红自己也感到意外，听了这些议论，心里更加忐忑不安。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还有一连串让她不解的事在后头呢！
本来女职员住的都是集体宿舍，睡的是双人铁架床。而公司的老总杭峻峰却吩咐后勤科长给叶红安排了一个单人宿舍，而且房间里的设施应有尽有，其档次不亚于三星级宾馆。这样高级的待遇，叶红哪敢轻易享受，她再三要求和别的女职员一样，住到集体宿舍去。可是后勤科长却一再恳求叶红住下，不然杭总会炒他的鱿鱼。叶红只得违心地住了进去。但每当她睡到那舒适的席梦思上，就好像睡在针毡上一样难受。叶红想，杭总和她非亲非故，为何要特殊照顾她，莫非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她听说私营企业里的女秘书，十有八九都是老板的小蜜。杭峻峰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在打她的主意。
果然，几天后的一天晚上，杭峻峰便来到了叶红的宿舍。虽然这在叶红的意料之中，但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叶红一边让座，一边打量着杭总，只见他约莫40多岁年纪，高大的身材，满脸的皮肤又黑又癞，一对鹰隼般的眼睛，闪着凶悍的光芒。叶红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心中懊丧不已：悔不该前来应聘这个职位，将自己送到老虎嘴里来。杭峻峰关切地问了叶红一些工作、生活上的事，以及她的父母和家庭情况。叶红嘴上答着，心里却在说，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假仁假义！然而，叶红所担心的事却一直没有发生。杭峻峰对她并没有什么非礼的举动，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但叶红那颗悬着的心怎么也落不下来。她知道，杭峻峰这是在打探虚实，他不会甘心就此罢休的，还会继续对她展开“攻势”的。
为了预防不测，叶红找到了杭总，坚决要求搬到集体宿舍，否则她就辞职。杭峻峰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了。
一天下午，杭峻峰笑着对叶红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叶红连忙推辞。“怎么，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叶红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今天正是自己的23岁生日。她想，杭峻峰一定是从自己的档案资料上知道的，既然老总为她过生日，她怎么好意思推辞呢？
下班后，叶红坐上杭总的轿车，来到一家酒店，点了几个菜和饮料。晚餐的气氛虽说比较和谐，但叶红丝毫也不敢大意。她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老板在饮料里下药迷倒女职员的事。因此用餐时百般留神，一刻也不敢离开餐桌。一顿丰盛的晚餐总算结束了，杭峻峰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说：“一份小礼品，不成敬意。”叶红打开盒子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原来盒子里装的是一枚钻戒。叶红连忙推辞说：“不不不，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杭峻峰说：“你误会了，这并不是真的钻石戒指。”说着，拿出一张发票，递给叶红。叶红一看，上面写着：“18K仿钻石戒指，金额：108元。杭峻峰微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收受贵重礼品，才买了它。”叶红这才收了下来。
尽管戒指是仿制品，但叶红却非常喜欢它的款式和色彩，出入一些公共场合，总爱把它戴在手上，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一天，叶红在街上遇到了她的同学方梅。一见面，方梅便大叫起来：“哇！不得了！好漂亮的钻戒！快告诉我，是不是男朋友送的，他一定是位大款吧？”“哪儿呀，这是仿制品。”叶红回答道。方梅连连摇头：“这绝对是真钻戒！我敢跟你打赌！”方梅告诉叶红，她的表叔是位珠宝商，她没事常到表叔的珠宝店里玩，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鉴别珠宝的知识。叶红仍不相信，把实情告诉了方梅，并叫她和自己一起去找表叔，让他亲自鉴定一下。于是二人一起来到方梅表叔的珠宝店。方梅的表叔拿过戒指，只看了一眼，就用无可辩驳的口气说：“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钻戒。戒指上的绿宝石产于南非，是宝石中的极品，俗称‘猫眼’。在所有钻戒中，它的价格是最高的，就这枚而言，也在3至4万元之间。”叶红听后，惊诧不已。她忽然感到这枚钻戒已不是戒指，而是套在自己头上的“紧箍咒”，是引她上钩的诱饵。
回到公司后，叶红立即找到杭峻峰，把钻戒退还给了他。杭峻峰惊讶地问：“你这是为何？”“因为你没有把实话告诉我。”叶红说，“杭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实在不敢收。”
叶红暗暗庆幸，及时识破了杭峻峰的诡计，但心里整天还是不踏实，总担心这条色狼随时会对自己下手。
不久，公司开展“合理化建议大赛”，叶红也写了几条建议，不想，其中的一条竟被评为特等奖，得了3万元的奖金。可是叶红却说自己的建议一般，不配荣获这样的大奖。她怀疑这又是杭峻峰故意“施舍”给她的好处，因此，拒不领取。
此后，杭峻峰见到叶红，总要冲她一笑，那笑怪怪的，简直比哭还难看，让叶红探不着底，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
早春二月的一天，杭峻峰刚从边疆的G市回来，就来到叶红的办公室，拿出一张当地的报纸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红山企业集团和G市作家协会联合举办以‘诚信’为主题的文学大赛。你在这方面有所专长，不妨写两篇寄去试试。”
叶红当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因为她一直都很喜欢文学，但自打来到公司以后，她整天都与枯燥无味的公文打交道，无聊极了。
叶红利用空闲时间，很快写出两篇文章，并交给杭总帮她寄给了大赛征文组。3个月后的一天，邮递员忽然送来一张10万元的巨额汇款单和一个大号信封。叶红高兴得双手直抖，打开一看，果然是她的征文稿荣获了特等奖。
这事立即传遍了全公司，大家纷纷向她祝贺。平时爱写报道的小吴，立马就此写了篇短新闻，分别发给了几家报社。
一天，叶红正在上班。忽然一位自称是G市日报的记者找上门来，要单独采访她。记者说：“叶小姐，你能把你的获奖证书给我看一下吗？”“当然可以。”叶红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证书。记者看后，又问：“那么，你是否收到了那笔10万元奖金?”叶红说已经存入银行了。不料记者严肃地说：“叶小姐，对不起，我只能如实告诉你，你的作品并没有获奖，那本获奖证书是假的。”
“什么？假的……”叶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着记者告诉叶红，真正的特等奖获得者是G市的一位作家。
这是怎么回事？虽说获奖证书是假的，可10万元奖金一点也不假啊！
记者让叶红仔细想想，谁会那么慷慨地把这么一笔巨款寄给她？
叶红联想到来公司以后，所遇到的一连串让她不可思议的事，非常肯定地说：“一定是杭总!”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给你这么多钱？”记者不解地问。
“也许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叶红真想这样回答记者，可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这……你得问他……”
叶红拿着那本获奖证书和10万元存折，与记者一起找到杭峻峰：“杭总，请你如实回答，这是不是你的‘杰作’？”
杭峻峰嗫嚅着，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叶红生气地说：“杭总，你三番五次地对我慷慨‘施舍’，究竟是为了什么？今天你当着记者的面坦白地说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怎的，杭总的眼睛突然湿润起来：“我……我……我是想报答你们家对我的恩情啊！”
杭峻峰顿了一下，接着讲了一段令他愧疚不已的往事。
20年前，杭峻峰在外地跑生意，不料上了骗子的当，生意血本无收。无奈之下，他找到了在本地小学任教的叶红的爸爸叶志诚和妈妈谷春兰。他们俩都是公办教师，当时两人的工资加起来，每个月也就只有六七十元。但夫妻俩二话没说，当即把仅有的1000元存款全提给了他。
就靠这笔钱做本，杭峻峰的生意做得非常成功，眼看业务越做越大，不料祸从天降，他在一次车祸中撞死了人，被判了3年徒刑。出狱后，杭峻峰无颜再回家乡，在省城当了搬运工。他心里寻思，自己就是累死，也要把叶老师的1000块钱还上。
终于，他挣够了1000块钱，便立即到邮局把钱汇给叶老师。可是隔了些日子，汇款单因“查无此人”又被退了回来。杭峻峰猜想，叶老师夫妇俩一定是调回南方的家乡去了。他多次打听，但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后来，杭峻峰的生意越做越大，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那天，他翻看招聘文秘人员的档案，无意中从叶红填写的家庭主要成员栏中，发现了叶志诚和谷春兰的名字，他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立即录用了叶红，紧接着便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报恩事件”。
听完杭峻峰的叙述，叶红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杭总，我误会了您的好意。但我从未听爸爸妈妈提起过这事。即使确实如您所说，要还这笔钱，也只还1000块钱给我的父母就是了，怎么能用这种方式给我这么多钱呢？”“不多！不多！那时的1000块钱早已升值无数倍。”杭峻峰激动地说：“你爸爸妈妈乐于助人的那份情，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啊！”
叶红把那张10万元存折塞到杭总的手中，说什么也不要。杭峻峰知道，叶红有这样高尚的品德，完全是叶老师和谷老师教育的结果。他含着热泪对叶红说：“看来，我欠你们家的情，这辈子也还不清了！明天请你带路，我要带上我们全家一起去看望叶老师和谷老师。”
听了杭总和叶红的一番话，记者高兴地说：“我原打算写篇揭露假获奖的报道，没想到竟然采访到一篇如此感人的故事。”
杭峻峰说：“其实，也没啥可写的。做人嘛，良心是无价的。”
(李从式 荐)
选自《三月三》2002年第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