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高玉峰跟刘田野打赌,高玉峰指着庄头打谷场上正在吃饭的鬼子和伪军,对刘田野说:“队长,连鬼子都把你叫‘刘天爷爷’,俺现在有点饿了,你看他们正在吃饼,你若能过去给弟兄们拿点饼来吃,俺把俺二表哥从关外捎来的关东烟全送你;你若不敢,就把上次军分区廖司令送你的玛瑙烟嘴送俺!”赵嘎子听到高玉峰跟队长打赌,也跟着扇风点火⋯⋯

　　“高疯子,你们还别气俺,你俩给我望着点,待俺去给你们拿饭,他妈的鬼子汉奸能吃,咱为啥不能吃!”刘田野笑骂着对高玉峰和赵嘎子说,刘田野是八路军桓台县抗日武工队侦察小分队的队长,今天他奉命带领队员高玉峰、赵嘎子前来侦察扫荡的日伪军情况。要说这三个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端炮楼,杀鬼子,除汉奸,那真如探囊取物,尤其是队长刘田野,双手使枪百发百中,他自己一人曾深入虎穴,除掉了死心塌地当汉奸、双手粘满抗日军属鲜血的鲁中伪军司令王巴;击毙了日军胶济路谍报队队长冈村一郎。日伪军一提起他来,就吓得腿肚子打颤,私下里把他叫做刘天爷爷,打赌起咒时就说“若说话不算数,让我出门碰上刘天爷爷”,其实大多数日伪军甚至连刘天爷爷长的到底啥模样还真说不清楚,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再说刘田野把手中的一支匣子枪别到腰上,又把赵嘎子装匣子枪的皮套要过来,装上自己的另一支匣子枪。高玉峰、刘田野他们出来都是把枪别在腰里,一般不带皮套子,嫌那玩意儿麻烦,只有赵嘎子规规矩矩的成天把枪装在套子里斜挎在肩上,他觉着这样威风,任刘田野、高玉峰他们冷嘲热讽,他还是我行我素。今天刘田野把赵嘎子的枪套子借过来装上自己的匣子枪,往肩上一背,绕道走出他们隐蔽的玉米地,朝正在吃饭的日伪军走去⋯⋯

　　刘田野来到打谷场上,见鬼子、汉奸正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吃饭,每一伙人面前都有一箩用包袱垫着的饼和一桶用水桶盛着的咸菜。他们用的三八大盖都人字型地叉架排在一边,连负责警戒的鬼子、伪军手里也拿着几张饼边站岗边吃饼。刘田野晃晃悠悠地走到日伪军叉着的枪边,把自己的匣子枪挂在刺刀上,转身来到围坐一起吃饭的日伪军面前,一哈腰用手卷起三张饼,又随手从桶里抓了一块咸菜,就地一坐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鬼子汉奸谁也没想到八路刘天爷爷就坐在他们面前,不慌不忙地和他们一起吃饭。你说也该当有事,有个伪军叫石克良,是“皇协军”的一个团长,和刘田野是一个村的。这小子手中的饼吃完了正要起身再拿,突然发现了正在吃饭的刘田野,吓得浑身一激灵,嘴里不自觉地“啊”了一声。刘田野早就发现了他,便以老熟人的样子对他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地说:“石团长你慢一点吃,别一口气上不来噎着!”石克良听了这句话就好像中了咒语,坐下再也不动了,有一个鬼子见石克良的怪模样笑问:“石桑,饭的不吃了?”蓦地,他也发现了正在吃饭的刘田野,原来上次他所在的一个小队正在巡逻,和在县城执行侦察任务的刘田野相遇,八个人死了七个,要不是他狡猾——躺在地上装死,也早到日本老家报到了,所以他对刘田野的胆量和本事是太熟悉了,有时半夜做梦梦见刘天爷爷都吓得出一身冷汗。现在突然在这种情况下又见到刘天爷爷,竟然吓得尿在了裤里,而且嘴里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再说刘田野把手里的饼吃完了,又把腰上塞着的毛巾抽下来,卷了十几张饼,并且抓了一把咸菜用毛巾一包,又随手卷了三张饼边吃边走到自己的匣子枪那里,取下枪往身上一挂,大摇大摆地朝远处走去。等他快走到庄稼地的时候,石克良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大喊:“抓八路,那是刘天爷爷!”鬼子汉奸闻听像被蜂蜇了,吓得有的卧倒在地,有的赶紧抓枪,远处的刘田野随手一挥匣子枪,撩倒了放哨的鬼子,一哈腰钻进了玉米地⋯⋯

　　选自《朔方·精短小说》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