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中共“一号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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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文库是中国共产党第一座中央级秘密档案库,堪称中共早期记忆的“一号机密”。从1927年中央文库建立到1949年上海解放,在长达22年的动荡岁月和战火硝烟中,中共“一号机密”就秘密存放在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首任保管人“张老太爷”
  1927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同年7月,汪精卫在武汉公开反共,屠杀共产党人和爱国进步人士。中共中央机关被迫从武汉迁往上海,转入地下。为适应地下斗争的环境,中共中央成立了秘密工作委员会,并下设文件保管处,中央文库就此建立。
  中央文库保管的是党从诞生起直至1933年党中央撤离上海期间的重要文书档案,共计两万多份。这些档案记录着一部中共建党史、一部人民军队壮大史、一部领袖人物史,在党史上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在血雨腥风的革命斗争中,这些文件如果落入敌手,其危险性也是可想而知的,因而中央文库又被称为党的“一号机密”。
  中央文库的第一位保管人是中央秘书处文书科的科长张唯一,代号“张老太爷”。张唯一生于1892年,保管中央文库时才30多岁,一点儿也谈不上“老”,因为办事沉稳,老成持重,这才得了“老太爷”的“尊称”。
  中央文库最初设立在上海戈登路(今江宁路)恒吉里1141号,这里曾是中央秘书处办公地,也是文件阅览场所,邻里环境比较安全。中央在设立中央文库之初,就为它制定了一系列思虑周详的安保措施:库址一定要达到独立居住、独立活动的要求;只派一名领导干部与文库负责人进行单线联系,其他领导成员不得过问文库的工作;文库工作人员也不能参加支部大会和集会游行,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以免暴露身份;文库地址不能固定,每遇险情或更换负责人,都必须立即搬迁。
  张唯一物色了两位可靠的同志,成立了文件保管处。当时他们的主要任务,一是集中管理中共中央及中央领导人在工作中形成、留存的文件资料;二是接收中共中央下发的文件和各地上报的文件;三是接收中央各部委移交的文件。到1930年底,文件保管处已经集中了20多箱文件、资料。
  同样的文件,当时共有三份。中共中央秘书处规定:中央下发的文件和各地上报的文件,均实行“三套制”:一份送交共产国际,一份送中央文库保存,一份由文件阅览处呈请中央领导人批办,由中央特科处理。
  恰恰是与中央特科的横向关联,引发了中央文库最大的一次惊险。1931年4月25日,时任中央特科主要负责人的顾顺章在汉口被捕,随即叛变。顾顺章掌握上海的中央机关及中央领导人的住址,对秘密工作方式了如指掌,他的叛变,无异于将党的机密暴露在敌人面前。中央文库岌岌可危,不得不紧急转移。张唯一雇用了两辆黄包车,连夜将二十余箱文件分几次运往法租界顺昌里自家小石库门楼内。张唯一在党内职务不高,因为保管中央文库,又极少与外人联系,当时并没有暴露,他的家也就成了中央文库情急之下的避险之地,借此躲过了一劫。
  为中央文库献出生命的陈为人
  1931年底周恩来前往中央苏区工作后,张唯一这时已奉调为中共上海执行局(后为中共上海临时中央局)秘书处负责人,实在难以兼顾文库工作。经中共中央秘书处批准,调任陈为人管理中央文库。
  陈为人,1928年当选中共满洲省委书记。1928年底和1931年春,他在东北和上海两次被捕入狱,均经党组织营救出狱。出狱休养一段时间后,陈为人接到了新任务──调他和妻子韩慧英去守护地下文库。
  1932年正式接手文库后,陈为人将隐蔽在张唯一家的文件秘密搬运到自己家,那是一栋独门的三层小楼房:第一层卧室兼客厅,第二层为卧室,第三层改为一个小阁楼,靠里墙二尺做了一堵木板墙,两墙当中存放文件。阁楼中间放了大火炉,平时整理过的文件碎片、书籍随手烧掉;一旦出现问题而又无法挽救时,一根火柴就能实现夫妻俩“定以生命相护,宁可放火烧楼,与文件俱焚”的誓言。
  陈为人白天做生意,晚上关上店门,上到三楼密室,关死窗户,拉严窗帘,在昏暗的台灯下通宵达旦地整理文件。他将密写在各种小说、报纸上的文件与信函抄录下来,把原来写在厚纸上的文件转抄到薄纸上,把大字改成小字,剪下文件四边的空白。这样,文库的存放能尽量减小体积,进而缩小目标,便于保管和转移。经过一段时间,全部文件重新整理装箱,共2万余件。打开箱子,最上面是陈为人手书的《开箱必读》,详列了查阅须知及全部目录,按文件形成时间、地区、作者等分类编号,一目了然。
  中央文库同外界的联系由韩慧英负责,党组织也只派一名领导与韩慧英单线联系,这个人就是“张老太爷”。这样的单线联系,让中央文库再次躲过了一劫。1935年2月,由于叛徒告密,张唯一被捕。两天后,不明情况的韩慧英按原计划前去接头,被守候在那里的特务逮捕。妻子没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陈为人明白一定是出事了,于是他火速地将文库安全转移,但他也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没有了经费来源。
  1936年初,韩慧英出狱,几经辗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陈为人。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生活却更加艰难。为了生计,韩慧英外出教书谋生。没想到,这却带来了转机。在培明女中附小当教员的韩慧英,通过学校的一位地下党员,与党组织接上了关系。他们这才知道,受党的委托,中央特科上海负责人徐强也正在到处查访陈为人和中央文库的下落。
  与党组织恢复了联系,陈为人的精神和经济负担都大为减轻。也许是终于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他的生命之火,在使命完成之时,耗尽了最后一丝光亮。陈为人早年在东北狱中就感染上了肺病,接手地下文库后,长期忍饥挨饿,缺医少药,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吃些萝卜润肺。移交完文件后,卸下了几年的重担,陈为人回到家中就吐着大口鲜血昏倒在地,半年之后病重不起。由于沉疴日重,1937年3月12日晚,年仅38岁的陈为人默默地走完了他的一生。
  最终由陈来生完璧归党
  从1937年起,中央文库由上海中共地下情报系统保管。此后一段时间,中央文库经历了相对密集的几次转移、迁址。1942年夏,中央文库迎来最后一位保管人陈来生。
  陈来生接手中央文库保管工作的时候只有23岁,是历任中央文库保管人中最年轻的一位,而他也是保管中央文库时间最长的一位。从1942年夏接手,到1949年9月将文库移交上海市委组织部,陈来生负责保管文库长达7年之久。
  1942年,陈来生接手保护中央文库后不久,就接到了调阅文件的任务。这次调阅文件的地方,是正在进行整风运动的延安。陈来生回家拆开夹壁墙翻找。阁楼低矮,只能蹲着,又是盛夏,阁楼没窗,房门又必须紧锁,人如同闷在蒸笼里,浑身大汗淋漓。整整找了几天,才找出所要的几十件,抄出副本,由地下交通站送到延安。
  抗战胜利后,1946年5月,周恩来率中共代表团赴南京,国共开始新一轮的谈判。谈判间隙,周恩来牵挂着陷于上海多年的中央文库,他派代表团成员刘少文去上海,转运中央文库。接到指令,陈来生再次打开了中央文库的夹壁墙。刘少文带来了两只航空皮箱,装了5000余份档案文件送到延安。但是不久,国共谈判破裂,大规模内战开始,中央文库的转移计划只得暂时停止。陈来生仍旧按照原样,将中央文库封存在夹壁墙中。
  这一封,就封到了1949年上海解放。1949年9月初,陈来生亲自押着一辆胶轮车,将全部档案送到中共上海市委组织部,由市委转交华东局办公厅。上海市委组织部当即开具证明:“兹收到陈来生同志自1942年7月起所负责保管的从我党诞生时起至抗战时止的各种文件、资料,计104包,共16箱”,“未受到霉烂、虫蛀、鼠咬等半点的损伤”。
  选自《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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