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漂来百宝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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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侯马的陈俊生外出做生意,雇了一条小货船,沿着大沙河顺流而下。这一天,清澈的河水忽然变得浑浊起来,船家说上面可能发了洪水,不日即将到达这里,再行船就很危险。陈俊生就让船家靠岸停船,他买了些酒菜,在船上独酌。

  果然,河水很快就涨起来。那船家拿了一根长竹竿,立在船头打捞浮财,陈俊生就在一旁观看。忽然,陈俊生发现河面上漂过来一只箱子,他忙命船家把箱子捞上来。那船家钩过了箱子,却捞不上来,陈俊生看箱子很精致,猜想其中必有些贵重的物件,就接过了他手里的竹竿钩着箱子,让那船家跳下水去捞。

  船家跳下水,忽然喊道:“还有个人哩!”

  原来那箱子是和女人绑在一起的。船家解开了绳子,两个人一齐动手,先把箱子捞上来,又把女人捞上了船。那船家有些经验,看了看女人,说她还有救,就忙着给她压水。陈俊生的目光却盯在箱子上。那箱子是楠木所做,边边角角都用铜饰装饰,扣着一把铜锁,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用来藏家私的。

  这时,那女人已经吐出了不少泥水,“哦”的一声,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只是眼睛还闭着。船家喜道:“她活过来了。”陈俊生忙过去观看,只见女人胸口已有起伏,显然是活过来了。他又转脸看看那个百宝箱,转了转眼珠儿,忽然有了主意。他惊叫道:“你看啊,她吐的水里有血丝,那是她伤了内脏了,你需得去给她买些药来。”他掏出一两银子给了船家,那船家就忙着跑去了。

  陈俊生看船家走远了,再看看四周也无人,就抱起箱子下了船,钻进芦苇荡里,把箱子埋起来,在旁边做了一个标记。他又把女人背下船,然后扔到了芦苇荡里,在女人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到钥匙,怕被人看到,只好先跑了。他顺着大沙河往下跑了一阵子,估摸着船家也该回到船上了,这才往回走。

  那船家早已回到了船上,却不见了他们,正在迷惑,看到他远远地过来了,忙着迎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人又跑到哪里去了。陈俊生就说那个女人刚才醒过来了,忽然就抱着箱子跳进了水里,被河水冲走了,他一路追下去,却不见了那个女人,只好回来了。船家叹口气说,真是舍命不舍财啊。

  又等了一日,那河水不落反涨,陈俊生看生意做不成了,就退了船,选了一家客栈住下来。他偷偷买了两把板斧,看没人注意,就钻进了芦苇荡里,挖出了箱子,连劈带砍。但那箱子内衬着铜皮,外面的木板砸碎了,箱子却仍是不开。陈俊生无奈,把箱子搬回了客栈,寻到一位锁匠,请他来开锁。

  那锁匠乃是一个瘸子,30来岁,破衣烂衫的,姓张,人家都叫他张锁匠。张锁匠看了看被陈俊生劈砍得不成样子的箱子,又闪着眼睛看了看陈俊生,然后就摇了摇头说:“这个箱子不是你的,我不能给你开。”

  陈俊生生气地说:“明明就是我的箱子,你怎说不是我的呢?”

  张锁匠笑了笑说:“真人面前莫说假话。这箱子要真是你的,你能不知道它根本就劈不开?你早该去找我了。”陈俊生看瞒不过他,就掏出一锭银子来给了他,对他说自己也是从水中捞起的浮财,那主人不知道是死是活,这箱子漂下去也是落到别人手里。

  张锁匠又摇了摇头,“你说的还不对。”陈俊生一愣,“哪里不对了?”张锁匠说:“人家把全部的家当都放进箱子里了,哪会就轻易放手?要是我,一定捆在身上,箱在人在,箱亡人亡。那个人呢?”陈俊生看瞒不过他,只好说,那个女人就在河边的芦苇荡里,八成是活不得了。

  张锁匠就不再言语,动手给他开了箱子,然后揣起银子就走了。陈俊生打开箱子一看,见里面只有几两碎银子,不觉有些失望,再往下翻,却见到好几份地契,粗略一算,竟有400多亩,顿时乐得蹦了八尺高,迈步就要去收土地,但走出没两步,又停住了。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些土地在哪里,怎么收回呀?看来只有找到那个女人了。陈俊生急匆匆地向芦苇荡跑去。

  张锁匠先到了芦苇荡,找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艰难地背起她,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家,先给她盖上衣被暖体,又熬了姜糖水给她喝。女人喝下姜糖水,脸色慢慢地缓过来,看着张锁匠,“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多谢你救了我,我现在一无所有,无以为报了。”张锁匠一摆手说:“救你哪是为了报答啊?你快快养好了,才好去找你的家人啊。”女人点了点头。

  这时,却见陈俊生推门进来,把手里的草药递给张锁匠,“女子的内脏受了伤,你快去给她熬了药来医治吧。”张锁匠听话地去了。陈俊生坐到炕前,看着那女子,但见她脸色红润起来,倒也端庄秀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他不觉心里一动,问她:“你可知道我是谁吗?”女子摇了摇头。陈俊生见她不记得自己把她扔到芦苇荡中的事,就对她说:“是我把你从洪水中捞上来的。”女人忙说:“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陈俊生四处看了看张锁匠家的房子,其实那只是一间刚能够遮风避雨的破棚子。张锁匠已经熬好了药,端过来喂给女人喝了。陈俊生问张锁匠:“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拿什么养活她呀?”张锁匠摇了摇头。陈俊生就对女人说:“你还是跟我走吧。”女人点了点头。陈俊生就扶着她回了客栈。

  几天的工夫,女人业已复原。陈俊生问起她家的情形,女人就哭哭啼啼地说了。她乃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儿,闺名叫做桂芳。那日突降暴雨,爹爹让她看好那只箱子,他则带着人手到田里去放水。谁知爹爹竟被洪水冲走了。她见房子要倒,就将箱子绑在自己身上,本想到高地躲一躲,谁知也被洪水冲进了河里,顺流而下,没多久就失去了知觉。

  陈俊生抹了抹眼角儿的泪滴,劝桂芳自当保重,然后说现下洪水已然退了,她该回家去收敛爹爹的尸身,厚加礼葬,方可为女儿之孝。桂芳说自当如此,只是自己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够长途跋涉呢?陈俊生说他愿意陪着走一趟。桂芳忙着应了,又要叩拜他的大恩,被陈俊生拦下了。

  桂芳去向张锁匠辞行,但那几间破房已经换了主人。桂芳打听张锁匠卖房的缘由,那位新主人说,只听张锁匠说,他要出趟远门,盘缠不够,这才狠心把房子卖了。桂芳找不到张锁匠,只得暗暗叹了两口气。

  桂芳家在华县,离此地有几百里。陈俊生雇了一条小船,逆流而上。隔几日,到了华县,找到小王庄,却没找到她家。她一时呆住了。陈俊生找来邻居打听,邻居看看桂芳却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她,村里也从来没有过那样一个大户人家,而且,村里也没发过大水呀。陈俊生知邻居们所言非虚,疑惑地望着桂芳,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桂芳急得直跳脚,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我家在华县小王庄住了几十代了,今天怎么就全变了呢?”一位邻居听了桂芳的话,就猜测道:“我们这里是华县,听说在东边还有一个滑县,读音相同,字却不同。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小王庄呢?”

  陈俊生打听到滑县的大概方位,又雇了马车,带着桂芳赶往那里。直走了两个多月,两个人才到了滑县。到处打听,却没人听说过小王庄。陈俊生细细察看,也不见当地有发过大水的样子,而且这里的大小河流都不流向大沙河,即使发了大水,人也冲不进大沙河里。

  他感觉到自己上了桂芳的当,就怒气冲冲地问她:“你为什么要骗我?”桂芳恨恨地望着他,“我就是为了散光你的钱财!你为了得到我的钱财,竟将我丢弃在芦苇荡里。若不是张锁匠来救,我连命都没了。你这样的小人,就不该发财!”陈俊生蓦然想起自己为了寻到那几百亩地,不光花干了箱子里的碎银子,还把自己做生意的本钱全都搭进去了。他扑过来把桂芳压在身下,一边撕扯她的衣裳,一边恶狠狠地说:“你散光了我的钱财,我散光了你的身子!”

  忽然,“嘭”的一声,他的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击,他无力地倒下了。桂芳推开他,只见张锁匠正站在那里。她跳起身来扑进他怀里,哽咽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张锁匠笑了笑说:“我怕他会糟践你,就一直跟着你呢。”

  桂芳从陈俊生怀里搜出了那些地契,拉住了张锁匠的胳膊,说道:“走,咱们回家吧。”张锁匠迷惑地问她:“你还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桂芳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说:“傻子,你当我真不知道呢?你就跟我走吧。”张锁匠就跟着她走上了回家的路⋯⋯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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