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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袁世凯被朝廷破格提升为二品军机大臣，在京的文武官员纷纷进袁府致贺。袁世凯大摆宴席，招待宾客。酒宴上，袁世凯得意忘形，贪饮了许多。月上中天，宾客散尽，袁世凯的大脑袋沉得像铅袋，他一路摇摇摆摆走出厅堂后门，踉踉跄跄地直奔后花园他的卧室。
后花园卧室，平日绝少人来。因为袁世凯处事诡秘，行踪无常，每每防人伤害，又恐酒后失言坏了大事，故此酒醉后便要潜身此处，以图安静。室内只有侍女一人，名叫荷香，年方一十六岁，长得洁白如玉，苗条秀丽，而且聪明伶俐，逢事柔顺，深得袁世凯宠爱。此时，荷香正在室内独坐，守着一支烛火发呆，听见动静，便知是袁世凯归来，急忙起身快步迎出，把袁世凯搀扶到床上，又用温水浸了一条湿毛巾，拧干了为袁世凯轻轻擦去额上的汗珠，柔声说道：“我去沏茶。”刚要转身，却被袁世凯一把扯住衣袖，猛地按倒在床上……袁世凯乘着酒兴和升迁的狂喜，恣意取乐。荷香直到袁世凯发泄过了，侧过身呼呼地酣睡之后，这才悄悄地穿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
荷香忽想起，袁世凯酒醒以后必定饮茶，急忙沏了一壶茶，随手从橱架上取下一只精致的茶杯。这茶杯名叫舒龙杯，是法国驻京公使斯特克赠给袁世凯的。此杯是一块纯净的白玉雕刻而成，质地精纯，造型别致，更为奇特的是，一杯热茶沏好后，杯内立刻隐约显现出一条小龙，在茶水中辗转翻腾，像喷云吐雾一般。因此，这舒龙杯是袁世凯的珍爱之物。况且袁氏历来谨小慎微，因杯中藏龙，如被朝廷得知，必遭横祸，因此，从不将此杯出示于人。谁料，荷香一时不慎，舒龙杯脱手掉在地上，啪，摔得粉碎。荷香如雷击顶，顿时面如死灰，魂飞魄散。她深知袁世凯家法严酷，如今自己失手打碎了这只舒龙杯，轻则被毒打，重则有性命之忧。
荷香心慌意乱，疾步走出房间，迎面却撞上“神算”马二爷。马二爷原是京城的一个普通算卦先生，半月前，袁世凯到街头闲逛，碰上了他。马二爷见袁世凯神态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料想此人必有非凡来历，于是，当袁世凯让他为自己测算前程时，马二爷就云遮雾罩，胡说袁世凯必将位列三公之上，贵有天下，前程不可估量……此语正合袁氏心愿，于是，他对马二爷的卜算十分赞赏，把他视为知己。这次袁世凯升官设宴，先派人请马二爷进府推算时日。当晚，马二爷多饮了几杯，和一些晚走的宾客都被安排在后花园的西厢房住宿。马二爷刚才出来方便，因不识园中路径，迷迷糊糊地撞到袁世凯的秘密卧室前。
朦胧的月光下，荷香认出是“神算”马二爷，此时，她也不顾脸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称“求马二爷救我一命”。马二爷先是一愣，凝神一看，见是袁世凯的贴身婢女荷香，忙将她搀起，细问原由。荷香一五一十说了。马二爷掐算了一番，连说：“此卦主吉，有时来运转之机。”然后，马二爷低声在荷香耳边说了一阵。荷香听了，半信半疑，说：“如此去做，倘被袁大人察知，我就没命了。”马二爷用手捻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须，说：“卦数已定，万无一失，你尽管做去。”荷香无奈，返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恰在此时，只听袁世凯在里屋大喊一声：“我口渴难耐，快拿茶来。”话音刚落，荷香哭哭啼啼走进来，跪在地上，双手掩面，口称“死罪”。袁世凯很是惊讶，忙问何故？荷香一颗心“咚咚”跳得猛烈，但她还是屏住呼吸，细声回道：“适才小女见大人酒醉睡卧，急忙沏了茶，捧了茶杯送进屋来，不想一时脚步急了，舒龙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话音刚落，袁世凯嗷地一声从床上跳起，赤着脚扑过来，抬起手朝荷香一掌打去，啪的一声，荷香粉嫩的脸颊顷刻现出五道血痕。袁世凯豹眼圆睁，用手指着荷香，吼道：“今天是我荣升二品之日，你坏了舒龙杯，杯是小事，那里面的小龙可咋办？”说着，抬起大巴掌，又要打去。荷香听得这话，心里略有了底，她双手捂住脸，静静说道：“并非我粗心大意，是这杯身自己要碎。”“此话怎讲？”“我想大人酒醉必然口渴，就端过一杯茶，可一进屋，发现大人不见了。”“什么？我明明躺在屋里，怎说不见？”“真的，床上换了一物。”“换了何物？”“黄乎乎的，一条大蟒蛇！”“啊……”袁世凯的手掌唰地收了回去，背着手绕着荷香转了两圈，瞪圆了眼睛，低声问道：“那蟒蛇可有鳞有角？”“有！有！嘴角上还有两撇胡须，像，像大人的那样，张牙舞爪，盘坐床上。我当时吓晕了，扔下舒龙杯，就跑了。”“此话当真？”“当真！”“没有人知道此事吧？”“没人，只我一个人看见。”
袁世凯听得入神，醉意全无，怒气顿消，浑身上下舒畅无比。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自思忖：“古人说酒醉沉卧，原神显形，看来是真！这么说，我是真龙转世，将来必登九五之尊……”想到这，他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搀起荷香，百般安慰了一番，最后说：“荷香，你这几年服侍我尽了心力，吃了不少苦。我明日赏你钱物，回家去吧！但今晚所见之事，不可对他人讲述，否则，必遭祸害！”其实，袁世凯是怕荷香嘴不牢，在府里把此事张扬出去，一旦朝廷得知，必坏他黄袍加身的大事。
第二日清晨，袁世凯又单独在后院请来“神算”马二爷，把此事悄悄对他说了，让他卜算。马二爷眯着眼，装神弄鬼地掐算了一通，开言道：“此黄蟒乃是一条金龙，金龙显形，是大人的本体。大人君临天下的日子不会久远了。”袁世凯听罢，喜不自禁，又厚赏了马二爷大量的钱物。
荷香离京那日，去拜谢马二爷。马二爷说：“荷香姑娘，我该谢你。要不是你闯下的这场祸，我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钱。其实，打卦算命瞎胡说，我不过是急中生智，帮你出了一个主意，虽然蒙骗了老袁，但我们都得赶快离开京城，此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荷香和马二爷当日离了京城，各返故乡，从此无影无踪。袁世凯却飘飘然如登九重云天，白天夜晚做着龙梦……
选自《民间文学》2001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