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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沉碑
李俊和方成是考古系的学生，这次，他们跟着导师曾教授到西沙进行水下考古，是为了进行一项古代海上陶瓷贸易研究的课题。
不过，这次居然让他们有了神奇的发现，先是头两天，曾教授在当地渔民手里买了一块石碑，接着，李俊和方成又在水底找到了一块相似的石碑。
而曾教授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研究，发现石碑上的字居然是密文！对应着西沙的海礁地图，曾教授在上面圈出了一块区域，两个学生顿悟道：“不是吧，这居然是海图！难道是藏宝图！”
“没准真是藏宝图！”曾教授一反常态地笑了，“藏的肯定是有重大学术价值的宝，我们现在就把渔船开过去。”
他们把位置告诉了船老大，船立即调头驶了过去。站在乘风破浪的渔船前，李俊头一次对考古这么兴奋，连这两天看惯的水天一线都变得壮美起来。
下午3点，船到达了那个地方，是一片深水区，方成从船舱里往外搬潜水装备，这时李俊突然拍了下他：“喂，后面怎么有条船在跟着我们？”
远处确实有条船在慢慢靠近，方成说：“八成是渔民吧，我们干我们的！”
两人差不多准备妥当时，那条船慢慢接近了，船舷挨着船舷，一个渔民打扮的人从跳板上走了过来，给船上的几人递烟：“老乡，我们船上的电台坏了，借用一下！”
“成，成！”老实的船老大道。
“我把船上那几个考古队的叫来。”
“考古队？”站在一旁的曾教授好奇地说，“哪个单位的？”
“我也闹不清，说是哪个大学的学生，我叫他们！”
李俊嘀咕一声：“不是也来找‘宝藏’的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方成说。
这时从跳板那边过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人戴着墨镜，敞开花衬衫，露着结实的胸肌。这打扮哪里像学生，李俊不禁狐疑起来。
“这不是曾志轶曾教授吗？”他跳到船上，看到曾教授立即堆出笑来。
“你们听说过我？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啊……海南大学的！”来者笑笑说。
李俊碰了下方成，压低声音说：“不对，这几个人不对劲！”
那人突然从背后掏出手枪：“都别动！”
“快跑！”李俊抓起方成转身就跑，身后响起了一声枪响，万幸是对着天空放的，两人本来就穿好了潜水服，一时情急，直接抱着水肺跳进了水里，当海水没过头顶时，上面又是几声枪响。
他们在水里戴上水肺和呼吸器，方成做了个向上的手势，意思是要回去帮曾教授他们。李俊连连摇头，用潜水手势加哑语半天才表达清楚，他认为这伙人可能是盗墓贼，目的是谋财不是害命，他俩最好想办法逃命再报警。
两人正在合计怎么从水下逃命，李俊往上看了一眼，差点儿没吓坏，没想到那伙盗墓贼居然动用了船上的撒网机，巨大的渔网能覆盖方圆二十米的水域，要抓他俩易如反掌。
两人不敢犹豫，赶紧把浮力背心的重力调到最大，连沉带游地往水下钻。
惊魂未定，方成看看深度仪，居然一口气下潜了三十五米，他用手势向李俊询问现在怎么办，但李俊没有回答，只是打开水下探灯，径直向下钻去。
方成连忙跟上，在一片幽碧的海水中，借着李俊的探灯光，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下方居然散落着一大片古建筑的遗迹，一只石狮子歪斜在珊瑚中，旁边还有一个高达三米的石门，海沙下面，掩映着大片的石柱基与碎砖块。
仿佛被时间的洪荒冲刷过，这些斑驳的古建筑遗迹，看上去竟有种不可思议的壮美。
李俊还在下潜，方成加快速度追上，拉住他，用腰上的写字板写了一句话：“你疯了，我们现在要逃命！”
李俊用袖子擦了上面的字，写上一句：“我们能快过渔船吗？他们不会让我们逃走的。”
“那现在怎么办？”
“我猜这里是个水底墓，也许能钻进去，在里面先躲一下！”
这是个疯狂的主意，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如果回到上面，那群人肯定会抓住他们的。另外，方成也被这水下的面画冲击着大脑，非常想进去看看。
李俊挤了下眼，做了一个“GO”的手势。
二、浮尸
古代的贵族墓，往往下面是墓穴，上面还建一座与生前住宅相仿、尺寸略小的阴宅，不过大部分古墓的阴宅后来都被毁坏，没有留存下来。这片海底遗迹，不可能是住人的，只可能是阴宅。
李俊用高压水枪冲刷着海底的珊瑚沙，用手胡乱摸索着，方成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可想而知，万一水底墓的判断失误，两人罐里的氧气耗尽，他们除了上去束手就擒之外就再没有别的选择。
这时，后面突然射来一道灯光，回头一看两人都吓傻了，几个穿着潜水服的人正在向这边游过来，那群盗墓贼追上来了！
两人赶紧向前游，但他们的身手怎么比得上常年在水下盗墓的这帮人，两拨人的距离越来越短，突然，方成的脚踝一紧，回头一看，后面的一个人居然抓住了他。
情急之下，李俊把高压水枪拧到最强，对准那帮人胡乱喷起来，这东西虽然伤不了命，但喷在脸上却非常痛，而且激起的水雾也很大。抓住方成的人松开了手，李俊扑过去，用力一扯他背上的呼吸管，只见大股的水泡从那人的水肺里冒了出来，那个呛水的盗墓贼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
趁着混乱，两人连忙往前游去，这片水下遗迹的范围很大，游了二十米居然还能看见建筑的碎片。
这时李俊拿探灯在方成脸上连晃，然后指指下面，他刚刚用水枪冲开上面的水生物，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大片雕着图案的石板。方成仔细一瞧，那石板上浮雕着三条龙，正中间有个麒麟。李俊抓住麒麟抬了几下，石板完全没有动静。
他们时间不多，两人在石板上胡乱摸索，突然方成发现那几条龙居然是可以活动的，它们连同下面的一整块，是一个可以转动的机关。他想了想，把三条龙挨个拧向头朝麒麟的方向，突然石板下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整块石板快速地上升起来。两人避到一旁，那块石板居然像一块木头般在水里浮了起来，下方拴着四道铜链，使它不会漂走。可以漂浮的石料世界上也是存在的，那是一种极特殊的火山岩。随着石板的上浮，下面露出了一个方形的空洞，瞬间吸起巨大的水流，俩人立即被吸了进去。
一路天旋地转，探灯的光凌乱地打在四壁上，当两人的身体静止下来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水下洞穴，脑袋晕乎乎的。
这里居然没有鱼，连水藻都很少，四壁很光滑，像是人工开凿的。他们向前游动，发现一扇朝下开的石门，推了几下打不开，也没有找到机关什么的。
李俊拽了拽方成，两人继续朝前游，同样的石门再次出现，但却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他们惊讶地相视一眼，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耳室，除了地上的一些破罐子，基本上空空如也，连四壁也是光溜溜的。李俊举着探灯向上照去，猛然一惊，灯脱了手，慢慢沉下去的探灯照见了屋顶的一些东西，这让两人都惊骇不已。
那里居然漂着三具穿着潜水服的尸体！
三、水玉棺
那三具尸体头上脚下，直挺挺地顶着屋顶，身边漂浮着一些淡红色的烟雾。死在水里的人还能保持完尸，这本身是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李俊立即警戒，抢过方成的写字板写了几个字：“红色的烟有毒！”
“怎么办？退吗？”方成写道。
李俊皱了下眉，虽然后面的水下洞穴很大，足够藏身，但没有空气是个大问题，想避开后面的追兵，必须得找到机关密布的地方。他的想法是先进去，再利用里面的机关把来者挡在外面。
他捡起探灯，照了照，写道：“有个甬道，我们过去，小心点！”
明明上面那层烟有毒，还要冒险钻过去？这时李俊掏出高压水枪，方成立即明白过来。两人一边向上游，李俊一边用水枪冲开身边的烟雾，他们都屏住了呼吸，因为呼吸器是咬在嘴上的，换气时吸进一点海水是不可避免的事。
冲开了一层红烟，他们快速钻过去，冲进甬道。这个甬道不是垂直也不是水平，而是与耳室持三十度的夹角，倾斜向上的。两人游了一阵，突然脑袋破水而出，感觉到了一股冰凉刺骨的空气，李俊吐掉呼吸器，兴奋地说：“真的找到了！”
“快往上爬吧，后面的人要追上了。”
“好！等下，我有件事要办。”
他从袖子上撕了一块布，绑紧水枪的扳机，保持着打开状态，然后把水枪连同用软管相连的小罐一起扔进了下面的水里。它随着倾斜的甬道滑进耳室里，在那里会搅动起红色的烟，给那几个追兵制造一点麻烦。
“水枪真是帮大忙了，对了，你怎么看出那块石板要那么转的？”
“猜的！”
两人沿着甬道往上爬，大约走了五十米，突然豁然开朗，李俊举着探灯张望，高大的墓室居然连探灯的光都有些照不清楚，两人啧啧惊叹道：“好大！”
这间主墓室大概有十米见方，中间有四根粗壮的柱子支撑，显然在水底墓室要承受上方巨大的压力。四壁立着数尊约三人高的执剑武士，地面上有几只石兽，嘴里衔着铜链，末端消失在上方。头顶上雕刻着五条威武的龙，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龙居然是透明的，仿佛玻璃一样反射着光。
“那是水玉，水晶的一种！”方成说。
“你很有研究嘛！”
“学考古的，文物的材质总得分清吧。”
“怎么感觉你像在骂我不学无术？”
方成笑笑：“我们去中间看看，历史的谜团就躺在那里呢。”
两人慢慢走向墓穴的中间，远远的，就有个东西在反射灯光，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口水玉雕成的棺材，里面的东西一清二楚，但是……
那里面却是空的！
说它是空的并不准确，因为里面放着很多稀奇的珍宝，牙璋、玉枕、琉金象牙，还有好些李俊叫不出名字的，但是，那里却没有尸体。
“原来如此！”李俊恍然大悟道，他摸着冰凉的水玉棺，“水底墓，再加上水玉棺，这人火气多大，墓都建得这么败火！要不我们打开瞧瞧，我躺进去看看凉快不。”
“别……”方成拦住他，“你看见前面那三个死人了吧，这里要是没有别的机关那才见鬼了。”
突然身后一声枪响，在这间墓室里回荡着，两人转过身，看见三个人站在那里，为首的就是之前跳上船的壮汉，他手里的枪还在冒烟：“妈的，折了我两个兄弟才进来，老子真想打死你们！”
“糟糕！”李俊暗叫一声，他没想到这伙人这么快就进来了。
“不过，要不是你们，我们还真找不到这地方！姓曾的老头儿果然是专家啊，我们费了死劲也不知道那两块碑上面写的是个啥。”
“那个碑是你们放的？”李俊惊讶地说。
“你才发现啊，大学生脑子真笨啊！妈的，我们差点儿被条子一窝端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全指望找到这个墓东山再起了……我现在数到三，你们自己过来让我们绑上，我不杀人，不然……”
李俊突然灵机一动，掀开了那口棺材，随手抓起一块玉佩：“现在我数三下，你们滚出去，不然我就砸一件陪葬品给你们看看！”
“你小子吓唬谁，我知道你是学考古的……”
“三！”李俊直接数到三，把手里的玉佩往地上一砸，一声破碎的响声，那几个盗墓贼仿佛被人对着肚子捅了一刀似的张大了嘴。
“好，下一件展品是这个牙璋！”李俊又摸出一件，“快滚出去，不然你们什么也得不到！一……”
做出这种惊人之举，连盗墓贼都震惊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学历史的学生居然拿这个来要胁他们，这恰恰是他们的软肋。
“二、三！”又一件文物毁了，李俊默默念叨一句，曾老师啊，原谅学生吧。
“第三件展品，我来个大的啊！”说着他抱起玉枕，这么大这么完整的一块玉，就算不是汉代文物也价值连城。
“别！”
“一……二……”
这时那个盗墓贼突然说了一句不寻常的话：“方成，你在等什么，想不想见你女朋友了！”李俊愣了下，就在他愣住的一瞬间，手里的玉枕被身边的方成夺了，一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李俊，对不起！”
四、觉悟
“你们……是一伙的？”李俊良久才挤出这句话。
“他们……他们把萧岚绑了，我……我是迫不得已！”方成不敢看他，刀却抵得更紧了。
趁着李俊被制住，那三个盗墓贼走了过来，这时方成突然一推李俊：“滚吧，从这里消失！”
李俊看看方成，他的眼神里满是阴霾，那伙人手上有枪，一旦走近很难保证不会开枪，毕竟他刚才让他们损失了几十万。
李俊犹豫了一下，转身冲进甬道，后面居然没有人追来，看样子棺材里的东西对他们吸引力更大，反正李俊进入被毒水充满的耳室里也难逃一死。
他久久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脖子上被方成刺出的伤火辣辣的痛。跑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他的水肺随手放在了棺材旁！
犹豫了很久，他决定冒险回去赌一把，然而刚刚接近主墓室，那里的石门突然落了下来。
一分钟前，主墓室里，那伙人从棺材里一件件拿走陪葬品。所谓盗亦有道对他们来说，是遥远的职业规范，根本是连一毛钱也不值的东西，他们不杀光砸光已经很对得起墓主了。那个男人——边贪婪地往袋子里装，边夸奖着方成：“干得不错，我再给你件任务，上去之后帮我们拖住警察一会儿，我们打算逃到国外去。”
“你们什么时候放她？”
“这个不着急，等你帮完我们，我们是守信用的，放心好了！”
方成紧锁着眉头，默不作声，看着他们拿走最后一件陪葬品，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心里一动，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当最后一件陪葬品被拿起的瞬间，下面的石板突然上升了一点点，只听见四下里传来链条转动的“喀啦啦”声，四周的石门同时落下。
一伙人惊慌失措地张望，一个人用灯照了照头顶，惊愕地喊起来：“老大，那几条龙在动！”
那五只龙头居然同时向下倾斜过来，下一秒，它们开始喷出红色的液体，被那东西沾上的人立即抱着脸尖叫起来……
数千年无人涉足的墓穴里，一下子被恐怖的叫喊声充斥了。
一天后，海警找到了被困在墓里的李俊，当他走进主墓室，看见地上有几具脱水而死的尸体，皮肤全部被烧灼成了棕色，其中一具，是方成的。
李俊苦叹一声：“混蛋，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怎么了？”旁边一个海警问。
“没事……对了，有个女孩叫萧岚，我敢百分百肯定，她被这伙人绑架了。”
离开这里时，他看了一眼死去的方成，暗暗地想：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朋友！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月末》201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