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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春节过后，天气一天天地暖和起来了，社员胡成祥这天晚上上炕睡觉，脱了衣服后，却发现自己的右腿膝盖上长出了一个黄豆大的疮。
胡成祥用手摸了摸膝盖上的疮，不痛不痒，他便没有放在心上。可他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这个疮却长到了拳头般大小。更奇的是，疮面上竟长出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简直就是一张活生生的人脸！
好在胡成祥长了怪疮后，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所以依旧没当回事。
这天中午，胡成祥和家人一起吃饭，他刚端起饭碗，夹了一筷子面，准备朝嘴里送，突然觉得膝盖上面的怪疮有些异样。
他低头看了看怪疮，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怪疮上面的嘴巴在微微地颤动，胡成祥打趣地说：“莫非你还想吃饭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
家人听罢全都哈哈大笑。胡成祥说罢，又自顾自地把面条送到嘴边，哪知怪疮的嘴巴又剧烈地动了起来，闹得胡成祥没法吃饭。胡成祥赌气地把一筷子面送到怪疮嘴巴前，谁知怪疮竟真的把面吞了下去！
在其后的日子里，只要胡成祥一吃饭，怪疮定会出来捣乱。如果不给怪疮吃饭，它就搅得胡成祥也吃不成。
当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绝大部分人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现在家里又平白无故多了一张“嘴”，谁能受得了？
万般无奈下，胡成祥只好去找医生，希望能治好怪疮。可是，生产队、公社医院，乃至县城医院里的医生看罢他身上的怪疮后，全都连连摇头，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病，不敢随便用药。
胡成祥的家人经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在县城里有一名退休在家、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中医，医术十分了得，便找了去。老中医姓黄，因医术高超，给病人看病开药方，只一服中药就能把病治好，所以被人称作“黄一服”。
黄一服果然见多识广，只看了一眼怪疮，就告诉胡成祥：“你膝上的怪疮因形状与人面极其相似，故在医学上被称为‘人面疮’。古代医学书上对人面疮早有记载，此病多因病人体内受风、寒、湿三气凝聚而成……”胡成祥迫不及待地问道：“黄大夫，可有治疗的良方？”
黄一服微微一笑，说：“医学书上既有记载，必有治疗的方法！前面说过，此症属寒症，宜用辛热疏散之药，我先给你开一服大苦参丸吧。”胡成祥和家人见黄一服说得这么肯定，非常高兴，连声道谢。
谁知黄一服也有失手的时候，他给胡成祥开的“大苦参丸”非但没有丝毫疗效，反而激怒了人面疮。此后，人面疮的饭量比以前更大了，更糟的是，它已经容不得胡成祥再吃饭了，只要胡成祥一吃饭，它就闹个不停。只几天时间，胡成祥便饿成了皮包骨头。
无奈，黄一服又给胡成祥家人开了另外一个药方。药方很简单，把中药贝母研成粉末，用温开水调和成糊状，敷在人面疮上。家人如法炮制，这一次果然有疗效，人面疮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不再吃饭了，也不阻拦胡成祥吃饭了。
虽然人面疮暂时不再折腾胡成祥了，可谁又能保证它永远不会旧病复发？一山难容二虎，为了保命，已被人面疮折腾得奄奄一息的胡成祥决心除掉人面疮！
胡成祥的家人又打听到，秦岭脚下有座寺院的住持医术也很高明，便用架子车拉着胡成祥，步行100多里，赶到了那座寺院。
寺院小和尚领着胡成祥来到住持面前，住持详细查看了胡成祥身上的人面疮，又询问了有关人面疮的生长和治疗的情况。胡成祥不解地问住持：“人面疮竟然能吃饭，太不可思议了！”
住持双手合十，高诵了一声佛号，说：“施主，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人面疮不但能吃饭，而且还会说话呢。”
“还会说话？”胡成祥和家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住持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请耐着性子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大唐懿宗年间的一天，京城长安里有位来自西域的僧人不知什么原因长了一身恶疮，脓水不断，奇臭无比，路人都避之不及。然而有位来自四川的青年和尚却非常同情西域僧人，他不顾西域僧人身上的恶臭，主动搬到西域僧人住处，帮西域僧人抓药、熬药、擦洗身子，不分昼夜，尽心尽力。
在青年和尚的悉心照顾下，西域僧人身上的恶臭完全消失了。两人分别时，西域僧人对青年和尚说：“大恩不言谢，日后若遇到什么难事可到西蜀彭州茶陇山来找我。”
青年和尚憨厚地笑了笑，说：“茶陇山那么大，我到哪里才能找到你？”
西域僧人说：“走进茶陇山之后，只要你能看到两棵高大的松树就能找到我了。”青年和尚帮他并不是为了回报，所以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此后青年和尚在长安安国寺里潜心研读经文，并四处弘扬佛法。因为他聪慧好学，悟性又高，讲经所到之处，听者如云，名声大播，就连唐懿宗也多次来听他讲经，并赐给他沉香法座，下诏尊他为国师。
哪知有一天国师膝盖上忽然长了一个和胡成祥身上一模一样的人面疮。史书里记载，这个人面疮“眉目口齿无不具备，以饮食啖之，则张口吞啖，和常人无异”。痛苦不堪的国师找遍京城名医，竟无一人能医治。走投无路之时，国师忽然想起了当年西域僧人的话，连忙来到茶陇山，果然在两棵青松间见到了那位西域僧人。
说明来意后，西域僧人淡淡一笑，带国师来到一处泉水边，说此泉之水可以治疗人面疮。国师正准备用泉水洗涤疮口时，人面疮竟然开口对国师说道：“且慢！国师博古通今，一定知道西汉袁盎错杀晁错的故事吧？”
国师说：“当然知道，晁错当年死得好冤啊！”人面疮哈哈大笑说：“知道晁错死得冤就好，你的前世就是袁盎，而我就是为了报仇而依附在你身上的晁错……”
住持的故事还没讲完，胡成祥突然大声说道：“多谢大师指点！”接着便对家人说，“回家吧！”
长途跋涉，还没有看病，就要回去，家人虽不解，却拗不过胡成祥，只好向住持告别。
当天晚上，胡成祥独自一人躺在炕上休息。空旷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呼唤：“胡成祥。”
胡成祥一惊，挣扎着爬起来，问道：“谁？谁在叫我？”“怎么，这才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
“你是谁？”胡成祥顺着声音寻找，发现声音竟然来自人面疮！
“我是刘爱社呀！”
刘爱社？难怪胡成祥以前总觉得人面疮有些眼熟，只是始终没有想起来是谁！一个多月前发生的那件事，顿时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天晚上天刚麻麻黑，胡成祥家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胡成祥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青年男人，身边放着一辆简陋的独轮车，车上横躺着一袋粮食，看样子约有一百多斤。
青年男人说他叫刘爱社，家在离此地不远的淳化县桃花村，刚刚从秦岭山里换了些粮食回来。途经此地，因为天色太晚想在胡成祥家借宿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走。恰好这天晚上妻子回娘家去了，所以胡成祥便热情地把刘爱社让进家里，并安排他和自己睡在一个炕上。
夜已经很深了，刘爱社早已睡着，胡成祥却久久不能入睡。刘爱社那一百多斤粮食始终在他脑中挥散不去，有了这些粮食，他们一家人就能顺利地度过眼前的饥荒。
胡成祥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后，饥饿最终战胜了良心。胡成祥悄悄爬起来，用被子将刘爱社活活闷死了。接着，他又把刘爱社的尸体扔进了院子里的红芋窖，并在第二天一大早用黄土把红芋窖填平了。
这件事胡成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他妻子。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过去了，万万没想到刘爱社的冤魂竟然以这种方式来向他讨债！
想到这里，他颤声问道：“你……你就是那天晚上在我们家借宿的刘爱社？”
“我说嘛，你不至于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变成人面疮在你家吃饭就是要讨回本应该属于我的粮食！后来我不吃了，并不是因为那个狗屁医生开的贝母药方起了作用，而是因为属于我的粮食已经吃完了，不能再吃了。为了让你偿命，我有意不让你吃饭，目的就是要饿死你。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咱们俩一命抵一命，谁也不欠谁的了。”
听了人面疮一席话，胡成祥的心情却变得从未有过的轻松。作为一个年过不惑的人，他当然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的道理，所以当他知道人面疮是向他来讨债时，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认为自己罪有应得。
第二天一大早，胡成祥的家人发现胡成祥安静地死在炕上。让家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胡成祥右腿膝盖上的皮肤光滑如初，丝毫没有人面疮的踪影，就好像从来也没有患过人面疮一样！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3.2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