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朱书记把脸都丢尽了。在闭路电视会上公开向云东县全县人民道歉，这不仅在朱书记的历史上，而且在全县的历史上也是首次。为啥道歉?为本县高考升学率连续三年全地区倒数第一。作为一把手，他率领教育局一班人向全体考生、家长道歉，并向全县人民承诺：第二年一定要甩掉这顶倒数第一的帽子。
朱书记在道完歉的第二天便召集教育局全体人员和全县所有中学校长开会，“从今天起，从局长到各高中校长全部留职察看一年，限你们一周之内给我拿出提高升学率的具体方案来，明年到时方案有效的，给10万元重奖。若无效，再像今年这样，你们全部就地免职!”朱书记吼声如雷，差点儿拍碎两张桌子。
眼看一周只剩最后一天了，还没有一人提交方案。朱书记又冒火又忧心。正坐立难安之时，教育局杨局长来办公室了。
“怎么样杨局长，你带来了什么方案?”朱书记问。杨局长吊着一张苦瓜脸愁眉不展地说；“朱书记，升学这种事吧，没有哪个敢打这保票，但有个人除外，他说他可以保证让我县的升学率明年提高五个百分点，最少也能超过我们的邻居青云县。” ，“哦——还真有这样的人?你快说这人是谁，他有什么好主意。”朱书记兴奋得一下站了起来。杨局长扭身出门，随即带进来一个人，朱书记一看，这是个50岁上下的男子，既不像教师，也不像农民，倒像个游走江湖的艺人。这人微微笑了笑说：“朱书记，我叫郑准，是个神汉，算命看风水，赶鬼驱妖魔。”
“杨云才，你搞什么名堂?”朱书记一拍桌子指着杨局长怒斥道。“您息怒朱书记，您听他说完。”杨局长边拉朱书记坐下边高深莫测地对朱书记说。朱书记看杨局长那神秘兮兮的样子，便坐下歪着头看着那人说：“你说吧，我就听听你有何高招。”
只见这郑准从身上一布口袋里掏出一张复印的云东县地势图铺在书记办公桌上。指着图对朱书记说；“朱书记您看，我们县这三条山脉和这座叫牛头山的孤山连在一起是不是很像文化的‘文’字?”朱书记一看，还真是!非常像隶书的“文”字。郑准接着说：“这就是我们县的文脉，有了它，本该文运昌盛的。可是就在这一‘点’上风水出了问题，现在只要在这山头上立一文昌君的神像。就能镇妖除魔，扭转文弱之势。我愿意与书记订一合同。”
“什么合同?”朱书记对这种无稽之谈嗤之以鼻，但他想听听这神汉敢闹个什么样的合同。
“这样，朱书记。”这神汉说，“这神像先由我个人出资来立，如果明年我们县的升学率超过了青云县，不再是倒数第一，那政府就给我8万元的奖励。如果没有办到，立神像的钱全由我承担，并且从此以后我决不再干这行当。您看怎样?”
“这——我们共产党人民政府怎么能跟你一神汉订这种合同?这不是笑话吗!你走吧走吧!”朱书记挥手叫他走人。这时，杨局长把朱书记拉到旁边小声说：“朱书记，这种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您大概还不知道吧，这风水也有它的科学道理，现在就是公家的房地产开发都要请风水师看风水。我看这合同可以订，您想啊，如果真办到了，那8万比起您提出的10万还少两万呢。如果办不到，您也没有什么损失啊。我一定带领全县教师拼命干，您再跟他订这合同，咱就来个神药齐下双保险。”朱书记沉吟了一阵说：“你们先走吧，让我想想。”
三天后，朱书记让杨局长叫上神汉郑准到县委办公室，正式订了合同。这事一传开，全县哗然!朱书记也在人们的纷纷议论中后悔自己一时糊涂。堂堂一县委书记若真被一江湖神汉戏弄，那成何体统?搞不好自己的政治前途也会就此葬送。
没想到今年高考后一算分数，嘿!升学率提高八个百分点，不仅压过了青云县，还压过了其他两个县。难道那文昌君神像还真管用?朱书记又叫来杨局长了解情况，杨局长说：“一考下来后各校教师普遍反映没有把握，说虽然他们也尽了最大努力，但情况有可能比去年还糟，还真想不到出现了这么好的结果。”
书记、局长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正一头雾水呢，神汉郑准来了。“怎么样朱书记，我没骗您吧?您啥时给我兑现合同呢?”郑准一脸得意地望着朱书记。
“你——我倒想看看你到底立了个什么神像。”朱书记不置可否地说。“好啊，我马上陪您去。”
三菱轿车颠了四个多小时才把朱书记一行拉到一个叫阳坡的村子，郑准又带着领导们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才指着一山头说：“看，那就是我立的文昌君神像，花了两万多呢。”朱书记一看，只见那山头上立着一个几十米高的铁架，类似移动通讯用的铁塔，只是上面加了个戴着官帽的神像，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高高地举着一根“教鞭”。
“就是这个铁家伙?就是他让更多的学生考上了大学?”朱书记问神汉郑准。郑准一本正经地说：“是呀，要不是他老人家，今年还真考不上那么多。您还是兑现合同吧，朱书记。”郑准说着掏出了那份合同要朱书记签字给钱。朱书记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正在这时，来了许多村民，朱书记问：“这神汉说是这神像保佑了学生考上大学，你们相信吗?”
“相信——”很多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朱书记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左右为难呢。猛听得一个声音蹿起来：“我不相信，朱书记，这神汉是骗你呢。”
“哦——你说说，他是如何骗我的?”朱书记把这个叫喊的十八九岁的学生样的青年叫上前来。这青年说：“朱书记，我叫张立，今年刚高中毕业，这次我考上了一所重点理工大学。这神汉郑伯伯虽说是骗了您，可他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您可一定要兑现给他那奖金哦。”
“好，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朱书记摸摸张立的头说。
张立说：“这个山头叫牛头山，这周围五个村的高中生如果要上我们镇上的高中必须经过这山头。可这牛头山上许多年来雷击一直特别厉害，几年前就曾经打死过两个学生。打死牛羊更是司空见惯。所以我们这儿的高中生都到邻县青云县的一所中学去读书。这些学生大部分成绩都很好，这些年都帮青云县挣升学率去了。今年郑伯伯立起了这神像，其实就是个大大的避雷针，这里再也不会遭雷击了，我们全都转回了镇上的高中，这次我们回来的120人就有九十几个上了本科线，我们县的升学率当然就上去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你们原来为什么不向政府反映呢?”朱书记问。
“谁说没反映呢，这儿五个村的村长鞋子都跑穿了不知多少双，可谁管啊?”
郑准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说：“这不，我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骗您呢。对不起了朱书记，其实，如果您给我兑现了那合同，除了修这‘神像’和架铁塔的成本，我也要把其余的钱都资助那些上不起大学的娃娃们。这儿好些娃是饿着肚子读书的啊!”
“老郑，你别说了，是我们对不起乡亲们啊!”朱书记眼里闪着泪光，“来，把那合同拿来，我这就签字。”
选自《山海经》2007.7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