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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洁是个漂亮的打工妹，一天傍晚，她在男友的护送下，匆匆赶去上夜班。因事耽误，还没吃晚饭，走到护城河边时她顺手买了个面包，可还没吃一口，一个乞丐从斜刺里蹿来，一把抢走了面包。这乞丐脏兮兮的，一脸黑糊糊，两只白眼球骨碌碌打转。戴着一顶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大盖帽”，看不清有多大年纪。
“你他妈想找死啊!”男友抡起拳头，乞丐一边躲闪，一边迫不及待把面包往嘴里塞。面包太干，噎得他眼珠子直翻。泪水都流下来了。这当儿，阿洁猛然想起父亲。父亲也是这样半疯半傻，几年前走失，下落不明……阿洁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一把拉住男友：“要不是饿昏了，他也不会这样。”说着，转身跑回去，买来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递给乞丐，笑吟吟地说：“别急，慢慢吃。”
乞丐一愣，喝了几口水，打出一串响嗝，高举矿泉水：“酒!好酒!”然后把一个面包还给阿洁，叭，一个立正，给阿洁敬了个礼，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一溜烟儿跑了。原来是个疯乞丐!
护城河位于城郊接合部，历来是治安死角，乱糟糟的，三教九流都有，偏偏阿洁上下班都要经过这里，所以必须要男友接送。可是，就因为那个疯乞丐，男友吃醋了，酸溜溜地说：“你对我还没有对那个疯子好。我看呀，他八成是爱上你了，让他送你吧!”
“你怎么连疯子的醋也吃?无聊!”一气之下，阿洁与男友大吵了一架，男友真的赌气不来接送了。阿浩是个要强的女孩。心一横，不送就不送，看谁敢把我吃了?想是这么想，可这几天真的走到护城河边，阿洁还是心惊胆战：不三不四的男人朝她讪笑，乱七八糟的目光朝她扫射，那感觉，好似一只惊恐的小鹿穿过狼群。
这天阿洁本来就提心吊胆，一扭头，竟发现疯乞丐不远不近跟在后面，阿洁更加害怕了，赶紧买了一个面包递给疯乞丐。疯乞丐摇摇头，咧嘴一笑，阿洁恍然大悟，他这是在为自己“保驾护航”!果然，一连几夜，疯乞丐都像一个称职的保镖，护卫着阿洁穿过“狼群”，看他那剑拔弩张的样子，谁要敢动阿洁一指头，他就会跟谁拼命。
一天傍晚，一个贩卖手表的男人拦住阿洁：“小姐，要表吗?”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住阿洁的胸脯。阿浩只顾往前走，那家伙死皮赖脸，紧追不舍：“这表送你，交个朋友，好不好?”阿洁正心慌意乱，疯乞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推开那男人：“你卖的是假表。谁稀罕?”接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朵小花，绅士一般鞠了个躬：“小姐，我送你一朵真花。”阿洁乐了，收下了那朵小花。疯乞丐高兴得又蹦又跳，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娶你当媳妇!将来我有了钱，一定给你买世界上最好的金表!”
这以后，只要阿洁一出现，就有人逗疯乞丐：“你媳妇来了，还不快去迎接!”疯乞丐像是接到紧急命令，一整衣着。端正“大盖帽”，小跑着去迎接阿洁。疯乞丐是个“人来疯”，看到两旁大眼瞪小眼。立刻来了精神，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当作“军刀”，一边操着正步，一边向阿洁敬礼，那光景，不亚于迎接国家元首。
男友得知这事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连疯子都叫你媳妇，干脆，你嫁给他得了!”男友如此心胸狭窄，惹火了阿洁：“嫁就嫁，气死你!小肚鸡肠，你连疯子都不如!”吵架连连升级，闹得不欢而散，男友就更不来接送阿洁了。看到阿洁老是独来独往，疯乞丐似乎猜到了其中蹊跷，越发忠于职守，尽心尽力保护阿洁。
一天傍晚，疯乞丐护送阿洁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这时交警已下班，路上仍车水马龙，车辆横冲直撞，乱作一团。眼看就要迟到。阿洁急得直跺脚，疯乞丐见状，不顾一切冲到路中间，掏出一个哨子，嘟嘟嘟——，指挥起交通来了。别说，动作还挺规范的，一招一式像模像样，阿洁都看呆了。也许是那顶“大盖帽”起了作用，司机误以为疯乞丐是交警，不敢乱冲撞，很快恢复了交通秩序。
疯乞丐八面威风，双手一挥，对阿洁做了个“请”的手势。过马路那一刻，阿洁真有一种女皇的感觉，过了马路。回过头，朝疯乞丐招了招手。远远地，疯乞丐也招了招手，激动得像个孩子。滕胧的夜色中，不知情的人，没准以为那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疯乞丐的精心保护下，阿洁安然无恙。无意之中，阿洁听说了疯乞丐的故事：疯乞丐原本一切正常，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没想到。女朋友被人强奸后抛尸荒野，他一下就疯了……阿洁对疯乞丐有了更多的好感：别看他表面疯疯傻傻，心里装着大情大义，许多正常人也比不上他哩!
这天凌晨，阿洁下夜班回来，走到护城河边，黑暗中冷不丁闪出一个小流氓：“美人儿，哥哥等你好些天了，想死我了!”阿洁吓得连连后退，这时候，她最想见到的，就是疯乞丐。可一看，四周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小流氓狞笑着，步步紧逼：“看什么看?你的保护神还在睡大觉，没人会来救你!”小流氓饿狼一样扑来，抱住阿洁乱“咬”乱“啃”，阿洁拼命反抗，大喊“救命”。
渐渐，阿浩体力不支，衣服被撕破，眼看就要落入魔爪……突然，咚，小流氓挨了重重一拳。哇，疯乞丐听到喊声，神兵天降!疯乞丐紧紧护住阿洁，威风凛凛：“你他妈竟敢欺负我媳妇，找死啊!”小流氓愣了愣，哈哈大笑：“你媳妇?你也配?老子要当着你的面，叫她乖乖给老子当一回媳妇!”说着，一头将疯乞丐撞倒在地。
疯乞丐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甩了甩胳膊，朝小流氓一步步走去。小流氓被疯乞丐的气势镇住了，亮出一把匕首：“你要是敢过来，老子放你的血!”疯乞丐面无惧色，指了指头上的“大盖帽”，义正词严：“我是警察，放下凶器，争取宽大处理!”
“什么狗屁警察?哼，老子捅的就是警察!”小流氓疯狂地扑上来，疯乞丐赤手空拳，迎着匕首，与小流氓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两人气喘吁吁，不知怎么滚到了地上，扭作一团，只见匕首的亮光闪来闪去……阿洁后来最后悔，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没打“110”，而是撒腿就跑。她当时吓傻了，脑袋一片空白，跑回住处才从巨大的惊恐中清醒过来，心里一紧：胆小鬼，你怎么只顾自己逃命?你跑了，扔下疯乞丐怎么办?小流氓有匕首啊!
阿洁忐忑不安地挨到天亮，就急急忙忙跑到护城河边，找啊找，终于在一个桥洞下找到疯乞丐，桥洞一侧有一条窄窄的堤埂，地上铺着报纸、水泥袋，一旁流着刺鼻的污水，苍蝇嗡嗡飞舞，这就是疯乞丐的“家”!疯乞丐满头满脸是血，身上还有几处血糊糊的窟窿，显然被小流氓捅了几刀，看样子快不行了。
阿洁扶起疯乞丐，大声哭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疯乞丐绽开一丝微笑，端正“大盖帽”：“我是警察，有责任保护你……只要你平平安安，我愿意，为你……去死。”说着，目光一亮，盯着阿洁吊在胸前的工作卡，露出羞涩的表情，断断续续地说：“你好漂亮，别哭……等我有了钱，一定给你买世界上最好的金表……我能不能……能不能……”工作卡上印有阿浩的照片，阿洁一愣，很快明白了疯乞丐的意思，取下工作卡，放到疯乞丐手中。
疯乞丐像是捧着什么宝贝，激动得泪光闪闪，把工作卡紧紧抱在怀里，久久沉浸在幸福之中，然后，将工作卡放到嘴边，吻了吻上面那张阿洁的照片……尽管阿洁将疯乞丐送进了医院，可惜，因为失血过多，他还是带着满意的微笑，撒手而去。
阿洁含泪为疯乞丐操办了后事，安葬前，她精心挑选了一张自己最漂亮的照片，轻轻放进骨灰盒……墓前，立着一块大理石墓碑，上面写着：“你是我一个人的警察——女友阿洁立”!
选自《山海经》2006.11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