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母哥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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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舞的女人

  

  汪秋眉是无锡人,21岁,修长,貌美,有一点腼腆。我第一次见到汪秋眉,那天正巧是我25岁的生日。由于和太太婚姻不和,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我总是把自己锁在家里,我怀疑自己大概得7自闭症。那天,我久不见面的同父异母哥哥,打电话叫我去参加他的家庭舞会。

  我的异母哥哥45岁了,他属于改革开放后上海滩最早富起来的那一批人。他在著名的风景区周庄有别墅,进口轿车有三辆,家里佣人有五个。不过,他没有太太。

  就在那天晚上,我认识了汪秋眉。她是那么出众,在舞厅成群的佳丽中,她是最累最忙的,同时也是心灵最寂寞的一个女人,我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说她最累最忙,是因为她在哥哥面前唯命是从,因为她是靠哥哥供养的女人。舞厅中有哥哥需要巴结的富人、权贵,所以哥哥一刻不停地支配汪秋眉去给这些人陪舞,一曲舞罢马上再换一个男人,她就像一只任凭人摆布的陀螺。在四个钟头里,我暗地里数了一下,她总共陪了31个男人,没有坐过一分钟,没有喝过一口水。最后,她突然晕倒了。

  由于我对她特别关注,同时我的座位又离她最近,我很快把她扶了起来,吩咐佣人立即侍候她。我们把她搀到舞厅隔壁的一个单间,我喂了她几口水,她很快醒了过来。这时,哥哥漫不经心地踱了过来,对我说:“你别管与你身份不相符的杂事,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挢惯了。”说完就走了。这时,我看见汪秋眉的泪水滴了下来,她低声对我说:“谢谢,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仅仅第一次见面,我就对汪秋眉的形象挥之不去。回到家后,我感到自己有点可笑,有点自怜。我的太太是一家银行的会计,结婚不到一年,她在单位组织的一次去庐山的疗养中邂逅了一位据她说“很绅士”的民营企业家,两个人马上打得火热。此后,她向我提出7分居。太太在这一点上做得“光明磊落”,她说:“我不想隐瞒自己对婚姻的失望,可我也不愿意偷偷摸摸在外头找情人。告诉你分居的打算,是想让我们暂时有一个独立的空间,想一想,是散伙好,还是合伙好。”

  我接受了她的建议。

  由于对汪秋眉萌生了好感,我开始有点走火入魔了,隔三岔五老是往异母哥哥寓所去,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看见汪秋眉。我很快弄清了她的身世,原来她还真是个苦人儿,父母在她4岁时双双亡故,她唯一的弟弟是个严重的弱智儿,汪秋眉历经艰辛,将弟弟拉扯到17岁,她为了谋生,学过销售、跳舞、宾馆接待,但生活也仅得温饱。今年年初,不幸的弱智弟弟又突患癫痫,神志不清,这对汪秋眉来说真是雪上加霜。为了治弟弟的病,她就带了他来上海碰碰运气,不想上海找事做也不易,万般无奈之下,有人居然给她指路,让她做阔佬的临时情人。而她,也居然一咬牙,把自己的处女之身交了出去。这个阔佬就是我的异母哥哥。

  

  温馨的日子

  

  我明白,我已经迷恋上汪秋眉了。那时,她经常去模特学校学艺,瞒着哥哥偷偷去,她对我说:“我得掌握一门挣钱的手艺,给弟弟治病,我最终是要离开你哥哥的,我要独立。”我听了很高兴,说她的想法很对。

  汪秋眉每次偷偷去模特学校上课,都是由我作陪。她的身段好极了,走起台步来真的是一副姑苏丽人样儿,袅袅婷婷,学校的教授也特别喜欢她,说她将来一旦上台“作秀”,很容易“抢观众们的眼球”。

  可是学模特不到一个月,这事便让哥哥发现了,他暴跳如雷,把汪秋眉狠狠打了一顿。

  我很气愤,找他理论,哥哥嘲讽地说:“你心疼了?那好,我忍痛割爱,把她让给你怎么样?怕是你一个小文人养不起她姐弟吧!”

  当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他吼了声:“那好,你把她交给我!”我真的拉着汪秋眉姐弟的手,很快离开了哥哥那座豪华的别墅。我原本想把汪秋眉留宿在自己家,但顾忌到自己是有家室的,尽管太太已离我而去。思考再三,我帮汪秋届姐弟租了套二室小单元,房子紧靠着我家。

  平添了两张嘴,还要帮汪秋眉姐弟付房租,帮她支付模特学校的高额学费,还有他弟弟的治病开销,我的钱包捉襟见肘。为此,我不得不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还在两家朋友开的广告,公司兼职文案,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一塌糊涂。汪秋眉每天黄昏从模特学校放学后,先伺候好患病的弟弟,然后就到我家,手脚勤快地帮我料理家务,洗衣服擦地板,帮我收拾房间,给我烧好饭菜。之后,她非常节约地只开亮走廊的一盏灯,一边等我回来,一边跟着录音机自学英语。

  我得承认,这是自从太太出走分居两年后,我最感温馨的日子。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踏入家门,汪秋眉使温柔地俯身帮我脱去鞋子,套上拖鞋,给我盏饭送汤,这使我惶恐不已。我一边吃,一边听她娓娓地诉说一天所发生的事。她的吴侬软语非常可人,就像一个不事雕琢的姑苏评弹女艺人在平平和和地叙述。我的幻觉也由此而来,我突然有一种想得到她的强烈欲望。

  两人之间的这道虚弱的堤坝,其实一触即渍。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她帮我准备好晚饭后,竟一反常态地在我的浴室沐浴,这个迹象使我原本不安分的一颗心激烈地躁动起来,我预感今晚会发生什么。

  我和她开始了秘密同居生活,大概持续了半年。可我没料到,我那分居的太太的鼻子竟那么灵,她不知怎么嗅到了我和汪秋眉的私情,好几次回家来刺探,并且有两回还真的让她堵着了,这让我非常难堪。

  太太鄙夷地扫7汪秋眉一眼,盛气凌人地对我说:“你让她走,我们必须好好地谈一谈。”

  这一谈,我就更狼狈7。原来太太对我的事知根知底。她有点嘲弄地说:“说起偷腥,原先我还有点内疚感,可没想到我不在的这两年,你偷得比我还大,效果也比我更好。原本我正在考虑与你协议离婚,财产分割方面我放你一马,咱们好离好散。可如今这事态,我倒要重新考虑了,告诉你,不动产方面,房子是最大的一宗,希望你趁早考虑,别以后到了法庭上措手不及!”

  

  漂泊的红粉

  

  一星期后,汪秋眉从浦东的那家模特学校正式毕业,毕业典礼上,举行了“示范表演”,她也是示范者之一。在我的印象中,她的姿势、台步可称得上美轮美奂,T型舞台下,很多模特儿经纪公司的老板们一脸兴奋,用追踪猎物般的眼神,瞄着台上的一个个红粉佳丽。

  这一瞬间,我心头突然涌上一种奇怪的念头:汪秋眉终将不会真正地属于我,会有一种诡异的力量把我和她隔离。

  第二天,汪秋眉找到我,说有一家丝绸公司时装队的老板相中了她,要带她去丝绸天堂杭州去,边实习,边作秀。这一天,她努力在脸上维持着愉快,晚上,她请我在南京路的国际饭店吃饭,后来,她主动提议,要好好地陪我一晚。于是,她又随我来到了我的家。

  她给我一张类似清单的纸页,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这大半年来我给她姐弟的一笔笔经济资助。“等我工作了,我一定还你。”

  她就这么走了。不久后,我和太太正式离了婚,我把房子给了她,以求息事宁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汪秋眉,五个月后,我去了一趟杭州,找到了她。当时,她在杭州与一家很有实力的苏绣丝织公司模特队签了约,其中有两场她的表演,我还热情地去捧了场。演出结束后,我在临近西湖的一家饭店请她赴宴,她的表情非常为难,几经犹豫后,才勉强同意了。席间,她努力装出平淡的样子告诉我:她的弱智弟弟到杭州后神经突然也不行了,她生活上窘迫得不行。无奈之下,她委身于所在公司的老板,解决了她经济上和弟弟的医疗开销问题。

  我愤怒了,我说:“我曾经不是表示过,我会给你婚嫁的吗?难道你不能等一等我吗?”这时,她流下了眼泪:“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事实上我也配不上你。我的弟弟从精神病院逃走了,我打算去找他,不管找到哪。”

  她说完,慢慢走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她曾从北京、深圳和海口来过几封信,简短地诉说自己一边表演一边寻找弟弟的艰辛旅程,她相信终有一天会如愿。这些纸页绵软发皱,我猜测那上头肯定留有她疲惫而无奈的泪水。信封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邮票是随着她一路漂泊的影子。我在想,无数的观光客只知道她在T型舞台上的美艳和秀姿,却不能洞察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忧伤,对她来说,每表演一次美丽,也许等于是又一次新的受伤……

  

  选自《文艺生活·精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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