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我送蒋介石走上逃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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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毕业于陆军军官学校18期,原在胡宗南部任职,1949年11月初随部撤到成都,因与军校校长张耀明同乡,请调进入军校工作,任命为24期新生总队(少校)中队长。正在接收新生时,张耀明找我谈话,说:“‘总裁’近日将由重庆飞到成都,为保‘总裁’安全,全部保安警卫工作,由军校担任。23期第2总队负责外围警卫(1500人);‘总裁’办公官邸的警卫由学校选派实战校级军官,成立近卫组。已决定你参加,你先把接收新生工作交给副队长。严格保密,待命集合。”

  这时四川的形势,风雨飘摇,刘伯承、贺龙部队南北夹击,眼看川西平原上一场两军的大决战即将展开。成都市秩序混乱,“袍哥”势力纷起,光天化日公开抢劫,尤其军官单独行走,随带枪支即被抢劫。川军将领刘文辉、邓锡侯等人早有二心。为保安全防劫持,蒋介石在成都的大本营只有设在军校,才能放心。里外三层,严密地由“天子门生”保卫。“近卫组”因此成立。

  11月29日接到命令,近卫组成员紧急在黄埔楼(校长办公楼)会议厅集合。张耀明按名册点名,共18人,均为军校各期毕业生。13名少校,4名中校,1名上校(组长)。分为4个班,3个小时一班。具体任务:在黄埔楼下周围花园内游动观察。未经“侍从室”批准或可靠人员引领,不许任何人进入警戒区。

  黄埔楼下的一排平房,临时做了近卫组的办公宿舍,墙上装了一个大警铃;并设了一间餐厅,我们和蒋介石的侍从室人员同在此进餐。我们披挂齐全,又好像回到了当年在军校当学生的时代,我们都明白:这次执行的是非同寻常的任务。黄昏起,即开始值勤。先拉了一次警铃,各人均应到达指定的位置,还反复调配了探照灯的射向等等,算是一次演习。

  12月7日,发生了一件震动大局的事件。蒋介石召开高层军事会议,通知四川诸将领,而刘文辉、邓锡侯等人竟拒不应召。与会将领群情哗然,都认为这是“叛变”的明显信号。会上胡宗南率统的将领力主讨伐。蒋介石及阎锡山均认为,在这多事之秋,不宜内外树敌。但原打算团结川军“共赴时艰”的计划落空了。当晚,行政院院长阎锡山在官邸召集了由蒋介石亲自主持的会议,取消迁都西昌的计划。并决定中央政府迁台北,将军事大本营设在西昌,西南的军政大权全部交付胡宗南掌管。川军刘、邓拒召事件发生之后,蒋介石在四川的处境,明显倾斜。据侍从官透露,蒋介石日夜在室内踱步,焦躁不安。

  现在只剩下云南一地,战略地位非常重要。8日蒋派张群飞滇,以张与云南省主席卢汉的私人友谊,探查卢的政治动向,张群旋即飞回,疾步走进官邸,向蒋报告云南不稳情况。

  蒋介石为了稳住卢汉,于翌日(9日)亲自修书,由张群再赴昆明,不料一见卢汉即被扣留,卢汉当日一不做二不休,把云南中央驻军两军长李弥、余程前,军统云南站站长沈醉及大小特务一起囚禁在省府会议室。卢汉念旧情,很快将张群释放。

  李、余两部在城外,闻知军长被扣,联军攻打昆明。卢汉无奈,只好将李弥和余程前释放。李弥获释出城后,见大势已去,干脆带着部队逃到缅甸。为了生存,官兵一起种大烟,于是就有了一个举世闻名的“金三角”。卢汉放了几个大员的当天,即通电全国,脱离国民党,起义向中共投诚。

  蒋介石官邸电台接到此消息后,十分震惊,最后一个根据地也丢掉了。10日夜,蒋介石召集胡宗南部在成都的将领到官邸开会,决定即日向西昌转移。

  卢汉背蒋,使局势急转直下,千钧一发。当夜张耀明到近卫组,向大家说:卢汉通电起义后,据截获的情报,卢曾电报给川军将领刘文辉等人就近偷袭军校,劫持蒋氏父子,送到北京,作为送给毛泽东的“见面礼”。并说,警卫外围的23期第2总队,发现常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经捕获几人审讯,说刘文辉曾有炮击军校官邸的企图。至此时,蒋介石住在军校,已经有风声鹤唳之势。

  11日凌晨,我刚交班,突然听到校园里一声尖锐的枪声。官邸探照灯开启,警铃大作,张耀明跑下楼来,紧急查问,方知外围警卫学生步枪走火,立即在楼下用电话把23期第2总队总队长李邦藩骂了一通,走火学生关了禁闭。

  四川省主席王陵基,虽是川军却是亲蒋的,每日必来谒蒋,和蒋介石一道进餐。蒋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四川各种情况。当知道成都士绅为了防备抢劫,在各街口设置路障,这也是受刘文辉等人的指使,以便在蒋介石出走时,予以伏击,蒋即刻命令王陵基严令成都警备司令严啸虎予以拆除,一夜拆光。

  为了迷惑四川反蒋势力,9日报端登载:蒋介石、阎锡山及行政院已离蓉飞台。实际只走了阎锡山和行政院的官员。

  翌日传来消息:刘文辉、邓锡侯向北京毛主席、朱总司令通电起义。

  至此川滇两省联成一片,脱离国民党,形势更趋严重,蒋介石再难以在成都立足。胡宗南这时的燃眉之急,就是安全地送走蒋介石父子。从成都北校场的大门起,沿途各街市道路,经北门外至凤凰山机场途中,严密布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12日凌晨,蒋介石一行离开官邸时,有人建议,从军校后门“存正门”出走。蒋介石大怒:“我一生只在军校正门进出,走后门,岂有此理!”蒋介石一行步出官邸,坐入胡宗南准备的美军防弹轿车,胡宗南及各将领,分别乘坐轿车和吉普车随后。6辆美军十轮大卡车满载军校23期第2总队学生,作为前卫;蒋车后紧随两辆中型吉普,载着近卫组成员。所有送别的军校官生,都头戴钢盔,荷枪实弹,一律面向车外。

  蒋介石父子出门上车时,胡宗南亲自打开车门扶蒋介石上车。全体向蒋介石行举手礼,蒋迅即登车,驶出军校大门。

  凌晨街上静悄悄,除车队的马达声,偶尔还听见一两声犬吠和鸡鸣。行至北郊外,天色微明,这才看见途中密布的卫兵和装甲车。

  车队疾驰,约半小时进入凤凰山机场,军校官生下车整队,军校近卫组位于队首。

  飞机开始发动,侍从室人员携物先行登机。在飞机旁蒋氏父子与送别的将领话别。蒋氏父子这时走到军校官生护送队伍,先到近卫组前含笑向大家说:谢谢!然后转向日夜守护他的学生队伍,挥手致意。蒋经国高呼:谢谢同学们!蒋介石父子转身走向飞机,胡宗南及胡系将领们均整队在舷梯旁全体行举手礼。蒋介石走到机舱门,又转身举帽。蒋的黑斗蓬被寒风吹起,我看见蒋介石的神色沉重而悲凉。

  飞机腾空而起,蒋氏父子永远诀别了祖国大陆。

  选自《各界》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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